在20世纪下半叶,伊朗曾经历一场剧烈的政治剧变。这场由霍梅尼领导的革命,推翻了巴列维王朝的君主制统治,也彻底改写了伊朗的发展轨迹。
在很多伊朗人眼中,这是一次“神圣的回归”;而在更多外部观察者看来,这或许是一次将国家导入另一种极端的制度性倒退。
那么,霍梅尼的改革究竟是对伊朗的救赎,还是一场伤筋动骨的误判?
资本王朝下的伊朗
在巴列维统治下的伊朗,国家正站在现代化的风口浪尖。
依靠丰厚的石油资源、英美资本的输入与政府积极推动的白色革命,伊朗城市经济迅速腾飞。
德黑兰高楼林立,女性开始在公共场合自由活动,穿着欧美时装早已不足为奇。
国家GDP连年攀升,曾一度跻身全球工业前列,成为中东地区无可置疑的经济强国。然而,这一切“繁荣”的表象,却遮蔽了急剧扩大的贫富鸿沟和文化上的撕裂。
西化进程过快,未能考虑到这个宗教氛围浓厚国家的承受力;制度改革触碰到了宗教阶层的根基,尤其是在农村和保守地区,引发了极大反感。
正是在这样的土壤中,霍梅尼逐渐成为一种精神象征。
他并非偶然崛起。他出身于什叶派教士世家,自小便浸淫于古兰经、宗教学问与传统哲学之中。
他的公开演讲常带有审判性的威严与道德感,直指巴列维的“卖国行径”和“西方崇拜”。
尤其是在他被流放期间,不仅未遭遗忘,反而因其坚持反对“美以霸权”,在伊朗基层中获得巨大号召力。
神学院的学生、乡村的毛拉、城市中的教徒——这些群体逐步将他捧上了一个“民族救星”的高度。霍梅尼由此不只是一个宗教领袖,更成为一种社会反抗的核心符号。
1979年,当霍梅尼乘坐专机回到伊朗,百万人迎接其归来的画面震撼了世界。他以压倒性支持清洗世俗派,接管国家权力,并将“伊斯兰共和国”确立为新政体。
在伊朗历史上,这是第一次彻底以神权为核心构建的国家。
国家最高领导人不再由民选产生,而由宗教学者组成的专家会议任命“最高领袖”,使得政教合一成为体制主轴。
所有法律都必须符合伊斯兰教法,女性的服饰受到严格规定,宗教警察巡视街头,报刊与艺术创作受到信仰尺度的重重审查。
在霍梅尼眼中,真正的国家治理不在于GDP数字的增长,而在于人民能否虔诚地朝拜真主,能否活在“道德的光照”下。
但理想的神权社会,面对现实的冲击,终究难以自洽。
伊斯兰革命之后不久,伊朗就陷入了与伊拉克的长期战争。霍梅尼高呼“这是神圣的防御”,鼓动无数农村青年奔赴前线,一度形成全民动员的狂热景象。
战争持续了八年,造成伊朗50万人死亡、上百万人伤残,国民经济几乎崩溃。
改革究竟好还是坏?
与此同时,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因伊朗的反美立场与占领大使馆事件,对伊朗实施全面经济制裁,直至今日仍未解除。
制裁与战争交织成绞索,使得伊朗的经济发展长期停滞,基础设施更新缓慢,科技产业滞后,失业率居高不下。
为了维持政权合法性,霍梅尼将大量国家资源投入到福利体系中,以换取底层民众的忠诚。
低价补贴的水电、天然气,形式上的免费医疗与教育,确实改善了一部分穷人的生活处境。但这样的“施舍式经济”也形成了高度依赖的社会结构。
一旦财政吃紧,便会引发抗议与不稳。
与此同时,中产阶层和城市知识群体则不断流失,他们既受制于信仰高压,又无法通过市场实现阶层跃升。
霍梅尼所构想的“虔诚共同体”并未成为现实,反而逐渐演化为道德与权力并行压制的官僚体系。
不可忽视的是,即便在社会矛盾重重的当下,霍梅尼在伊朗国内依然拥有某种“超越政治”的道德地位。
1989年他去世时,超过200万人参加他的葬礼,成为世界史上参与人数最多的丧礼之一。
许多伊朗人至今仍将他视为国家的“精神父亲”,即便他们对当前的高物价、失业率、社会管控表达不满。
霍梅尼的遗产不仅仅是政权的变更,更是一种文化心理的重构——对于信仰的依赖,取代了对制度与技术理性的信任。
然而问题仍未解决:这个以宗教立国的体制,到底能否回应现代国家的挑战?
霍梅尼改革的初心,是肃清一个精英独享繁荣的资本王朝,是让信仰成为公平与正义的保障;
但结果却是在排除异见、敌视外部世界与固守教义之间,陷入长期的政治僵局与经济困境。曾经富裕自信的中东强国,如今频频因核问题与他国对峙,在国际舞台上处于孤立与不安之间。
也许,对霍梅尼改革的最终评价,不能只从成功或失败的二元框架出发。
在民族身份、宗教信仰、社会阶级、外部压力等多重变量交汇之中,霍梅尼重构了伊朗,也困住了它。
他的改革,是一场以神的名义清算过去的革命;
但是否能通往更光明的未来,伊朗人民正在用四十余年的现实来书写答案。
更新时间:2025-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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