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著名学者、剑桥大学前高级研究员马丁·雅克,在这里的一场讲座上,抛出了那个让他困惑了近二十年的问题。
“我研究中国几十年,写了《当中国统治世界》,我依然想不通一件事”。

马丁·雅克对着台下的年轻面孔,语气里带着一种学者的执拗与坦诚。
“罗马帝国崩溃后,欧洲再也无法统一,彻底碎裂成几十个民族国家。为什么唯独中国,在历经无数次战乱、分裂甚至被外族统治后,总能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统一?”
要回答马丁·雅克,用西方“民族国家”的理论框架是行不通的。

公元前213年,在咸阳宫里,丞相李斯向秦始皇提出了一个看似平常却影响了此后两千多年的建议:“书同文”。
废除六国形态各异的文字,统一使用小篆。

这个决策的伟大之处,在当时可能并未完全显现。
但在历史的长河中,它成为了维系中华文明不中断的“超级黏合剂”。
欧洲的经验是一个绝佳的反面对照。
罗马帝国崩溃后,统一的拉丁文在各地方言的冲击下,逐渐分化成了意大利语、法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等多种基于“拼音”的语言。

语言一变,思想隔绝,文化认同便随之割裂。
一个说法语的人看不懂德语写的文章,一个共同的“欧洲人”身份认同也就无从谈起,最终形成了数十个独立的民族国家。
中国却走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汉字作为“表意文字”,它最大的优势就是超越了方言的阻隔。
一个福建人可能听不懂四川话,一个广东人也可能听不懂东北话,但当他们写下“家”这个字时,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那个温暖的归宿。
无论口音如何千差万别,书面上的信息交流是完全没有障碍的。

这种特性,让中国的文化传播具备了惊人的穿透力。
它确保了无论身处何地,只要是读书人,读的都是同一套经典。
从孔子的《论语》到司马迁的《史记》,思想的火种通过统一的文字代代相传。
一个生活在2025年的现代人,可以几乎无障碍地阅读2000多年前屈原的诗句,感受他的悲愤与浪漫。

相比之下,仅仅400年前莎士比亚写的英语,今天的英国人阅读起来已经相当吃力。
这种跨越时空的连接,意味着中国的文化核心从未断代。
隋唐开创的科举制度,更是将这套文化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通过统一的考试内容——儒家经典,科举制将全国最聪明的头脑都吸纳进一个共同的价值体系中。

一个来自偏远地区的学子,一旦金榜题名,他的忠诚便直接归于代表着整个文明的中央朝廷,而不是他出身的某个地方。
这从根本上瓦解了地方精英形成独立势力的可能。
文字的统一,塑造了思想的统一。

而思想的统一,则塑造了一个庞大而稳固的“知识分子共同体”。
这个群体,成为了历朝历代维护统一的中坚力量。
对中国人而言,“国家”(朝代)是会更替的,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但“文明”(华夏、中国)是永恒的。

一个极具说服力的例子发生在秦末汉初。
秦朝二世而亡,天下大乱。
按理说,这是一个各地“复国”的天赐良机。
项羽和刘邦都是楚国人,他们完全可以打着“复兴大楚”的旗号,割据一方。
但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是争夺“天下”,是成为新的“天子”,是重新统一那个被秦始皇塑造出的庞大帝国。
最终,楚人刘邦建立了汉朝,他所追求的是“大汉一统”,而非“楚国独立”。
这清晰地表明,仅仅在第一次大一统之后,“天下归一”的观念就已经压倒了地域性的故国情怀,成为了最高政治目标。

这种文明认同的向心力有多强大?它甚至能“同化”征服者。
公元13世纪,蒙古铁骑横扫欧亚大陆,建立了空前庞大的帝国。
然而,当忽必烈入主中原,建立元朝后,他做了一件让欧洲人无法理解的事:他立刻下令翰林院的学者们,续写宋朝的编年体史书《资治通鉴》。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需要证明,他的元朝是继承了唐宋道统的“中华正统”,而非一个外来的军事占领者。
他必须被这片土地的文明所接纳,他的统治才具有合法性。
同样的故事发生在清朝。
满族作为关外的少数民族,在入主中原后,几乎全盘继承了明朝的政治制度。

康熙皇帝熟读四书五经,用汉文批阅奏折,他甚至六次南巡,每次都亲至大禹陵祭拜这位上古的治水英雄。
他用这种方式,向全天下的汉人宣告:我,也是你们文明的继承者和守护者。
清廷编修的《四库全书》,更是将汉、满、蒙、藏四种文字并列,这本身就是一种姿态——中华文明是一个可以包容万象的巨大容器。

这种“征服征服者”的现象,在世界历史上极为罕见。
它背后是一种独特的“同化吸引型”模式。
中华文明不依赖血缘,而是依赖文化。
它不要求你放弃自己的语言和习俗,但要求你认同它的核心价值观——比如“大一统”、“仁政”、“天人合一”等。

复旦大学团队通过分析超过十万份的基因样本,研究发现,现代汉族人中有约四分之一的基因,来自历史上融入的北方民族,如匈奴、鲜卑等。
这说明,所谓的“中国人”,从来不是一个纯粹的血缘概念,而是一个在数千年里不断融合、滚雪球般壮大的文化共同体。

所以,当马丁·雅克教授发出他的疑问时,答案或许就隐藏在这背后。
中国的统一,不是靠某位英雄的丰功伟绩,也不是靠某项制度的精巧设计。
从3700年前青铜器上的“中国”二字,到今天覆盖近5万公里的高铁网络把整个国家紧密相连;从秦始皇的“车同轨、书同文”,到无数外来民族最终选择融入这片土地。

这条线索从未中断。
“分久必合”不只是一句历史总结,它已经成为一种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肌肉记忆”。
参考资料:
马丁·雅克:为什么说中国是“文明型国家”的成功?
2021-10-15 15:58·京报网
更新时间:2025-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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