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资本主义没有灭亡？

马克思的预言在十九世纪像一道闪电，揭示了资本主义积累的残酷现实。但让后人想不通的是，这头曾被断定必然崩溃的“巨兽”，不仅没有倒下，反而穿上了各种制度的“外衣”，继续活在现代社会的每个角落。

这不是理论错了，而是历史跟我们开了一个辩证的玩笑——资本主义最可怕的对手，反而逼它完成了一场自我改造。当工人阶级的斗争声势浩大，资产阶级突然意识到自己离革命只有一步之遥。于是，一场大规模的“自我改良”开始了。

资本主义没死的第一个原因，是它给自己套上了一个“规矩的笼子”。劳动法不是为了做善事，而是防止工人被压垮的最后防线；环保标准也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为了避免污染危及到工厂主自己的生活。反垄断法拆散了巨头，却意外创造了一种“受监管的垄断”——大企业学会在划定的范围内竞争，既保持实力，又不破坏整个赛场。

金融危机以前像是治不好的大病，现在却变成了可以调节的“血糖波动”。央行就像经济的医生，用利率和货币供应来调节经济的健康状况。2008年的危机没有引发革命，反而显示了这个急救系统有用：每当危机要冲破边界时，总有一套方法把它拉回来。

第二个变化是社会契约的重新签订。累进税和福利制度不是资本主义发善心，而是一笔精明的“政治交易”。失业金减少了人们造反的冲动，公共教育把穷人的孩子培养成合格的劳动者，养老金让普通工人也变成小股东——这样一来，推翻体系的成本突然变得很高。

阶级斗争没有消失，但转移到了议会里、谈判桌上。罢工从暴力反抗变成了讨价还价的工具，革命政党转型成福利政策的推动者。资本主义学会了吸收反对它的力量，就像免疫系统把病毒变成疫苗。

最深刻的变化还是资本本身变了样。金融资本不再只追求短期暴利，发现长期投资更赚钱；产业资本也意识到，健康、有技能的工人能创造更多价值。国家和资本形成了一种合作关系——资本需要国家提供稳定的环境、基建和人才，国家也需要资本带来的税收和工作岗位。

这种合作带来了真正的创新：产业政策、科研补贴、政府与企业合作。资本主义赚钱的本性没变，但它被引导到半导体、新能源、生物科技这些“被鼓励的领域”。至少从表面看，它变得文明了一些。

现代的经济危机也变了味。它不再是要毁灭一切的风暴，而更像定期来的潮汐。每次危机暴露的问题，都会成为下次制度完善的契机。1929年大萧条催生了社保体系，2008年金融危机加强了各国央行的合作。危机从系统的“终结者”变成了系统的“升级程序”。

这套系统如此有效，连危机都变得可预测、可管理。经济学家像预报天气一样预测经济周期，政府手里有各种工具来应对衰退。资本主义把自己的致命弱点，变成了需要定期管理的“慢性病”。

但所有这些“改良”都有代价。国内矛盾的缓和，有一部分是靠全球产业链实现的。污染转移到发展中国家，血汗工厂搬到监管宽松的地区，金融风险通过复杂的金融产品扩散到全世界。资本主义在国内建立的秩序，在国外常常行不通。

这就造成一个新的矛盾：发达国家的稳定，越来越依赖其他地区的不稳定。北半球福利社会的平静生活，需要南半球的廉价劳动力和资源源源不断地供应。资本主义的“文明版”只存在于核心国家，它的代价被转移到国外去了。

不过，这种“改良”终究有它的极限。生态危机不会因为碳排放交易就停止，互联网巨头的垄断正在突破传统反垄断法的约束，人口老龄化让福利国家压力重重，全球治理的缺失让跨国资本在某些地方成了“实际的主宰者”。

资本主义能否继续活下去，要看它能不能处理好三个新挑战：生态界限——能不能在不耗尽地球的情况下继续增长；科技界限——能不能控制自己创造出的智能科技；社会界限——能不能在日益严重的贫富分化前保持平衡。

这头“巨兽”没有倒下，是因为它学会了“戴着脚镣跳舞”。但脚镣的钥匙，始终握在那些没有忘记它原本面目的人手里。每一次危机、每一次抗争、每一次制度调整，都在重新定义脚镣的松紧。资本主义的现代史，就是一场驯服与反驯服的持久战——而这场战争的结局，仍然是一个未知数。

它没有灭亡，但它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这种转变本身，或许比单纯问“它死没死”更值得思考：当一种制度为了生存，能如此深刻地改变自己，那么“灭亡”这个词，是不是也需要重新理解？巨兽没有被杀死，但它学会了按人类定的规则生存——这到底是它的胜利，还是它另一种形式的失败？我认为这应该是一种胜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