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经济面临挑战：从欧洲领先到逐渐下滑，未来何去何从？

巴黎依然很富，这一点没人否认。香榭丽舍大街依旧人流汹涌，奢侈品橱窗灯火通明，LVMH、爱马仕、香奈儿这些品牌，每年为法国贡献 750亿欧元出口额。从人均财富、消费能力来看，巴黎仍然站在欧洲最前列。

但只要车子驶出巴黎环城公路，法国的另一面就会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瓦朗谢讷、圣艾蒂安、里尔周边，不少街区空置、商铺关门、道路年久失修，失业率长期高于15%，公共服务不断缩水，年轻人能走的几乎都走了。

同一个国家，却像是被硬生生切成了两个世界。问题并不是最近几年才出现，而是长期积累后的集中爆发。过去 25年，法国公共债务直接翻了三倍，规模达到 3.4万亿欧元。更扎眼的是，现在法国每年用于支付债务利息的开支，已经超过全国大学和科研机构的总预算。也就是说，国家还没来得及谈发展，先得忙着给过去的花销买单。

法国并不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福利国家模式曾经确实撑起过这个国家。生病国家兜底，失业有补贴，退休有养老金，这套体系在几十年前运行得相当顺畅。

经济高速增长、人口结构年轻、劳动力充足，法国一度成为欧洲第二大经济体，也被视为“高福利依然能保持竞争力”的样板。但账本从一开始就不平衡，自1974年以来，法国已经连续51年财政赤字，每一年都是花得比收得多，只是靠不断借债把问题往后推。

当人口结构发生变化，所有被掩盖的问题就会一起浮出水面。2010年法国生育率还是2.0，在欧洲属于罕见的高位，如今却降到了 1.6，而且还在继续下滑。出生人口从 83.3万 减少到 66.3万（2024年），20%的跌幅，比德国还要明显。

与此同时，1945年至1973年出生的婴儿潮一代正在大规模退休，每年约80万人退出劳动力市场，但只有 70万年轻人进入，一年就少 10万人，而且这个缺口会持续累积。

抚养比的变化更加直观。1990年是 5个劳动人口养1个退休者，2000年变成 4比1，2010年降到 3比1，现在已经接近 2比1。如果趋势不变，2040年将跌到1.5比1。

养老金和医疗支出必然越来越重，而纳税人却越来越少，每一个在职者的负担都会被不断放大。更关键的是，生产率并没有替法国兜底。2015—2023年，法国生产率年均增长仅0.3%，只有 OECD平均水平的一半，人口在减少，效率却没明显提升。

产业层面的变化，让问题变得更难收拾。1980年，制造业占法国GDP的26%，如今只剩 13%。去工业化并不稀奇，但法国的问题在于制造业是成体系流失的。

一个工厂岗位往往能带动 3到4个相关岗位，当工厂关闭，物流、维修、零售和本地服务都会一起萎缩。房价下跌、税收缩水、年轻人外流，留下来的地区迅速老化，对福利的依赖反而更强。

欧元推出后，这种冲击被进一步放大。1999年后的10年里，法国流失了90万个制造业岗位。全球竞争当然存在，但法国的用工成本问题几乎是“自找的”。算上社会福利，法国企业的实际用工成本 比毛工资高出近50%，而德国大约 30%，波兰只有 20%。

在这种差距下，工厂外迁几乎是必然选择。米其林把轮胎生产转移到波兰和西班牙，雷诺把装配线搬到摩洛哥和罗马尼亚，标致雪铁龙关闭奥尔讷苏布瓦工厂，转向斯洛伐克，留下的只是注册地址和管理岗位。

结果就是一个高度分裂的经济结构。巴黎集中了金融、高端服务和科技产业，继续吸走资源和人才，而外省的产业基础却不断空心化。想要改变这种格局，绕不开政治，但法国的政治体系恰恰是最难动的地方。议会被撕裂成 五大阵营，没有任何一派能够形成稳定多数，妥协越来越难，改革的政治成本越来越高。

马克龙推动把退休年龄从 62岁提高到64岁，在法律层面完成了改革，却在政治层面付出了巨大代价。支持率下滑、执政联盟分裂，养老金改革从此成了高危话题。

税制复杂、漏洞众多，人人都知道问题在哪，但一动就意味着部分群体利益受损，抗议随即而来。劳动力市场僵化导致青年失业率居高不下，可一提改革，工会和街头压力立刻出现。

这种状态直接反映在政府更替上。2017年以来，法国已经换了7位总理，大多数任期不到 18个月。官僚体系在运转，债务在增加，改革却几乎停滞。长期无解的局面，正在推动选民快速极化。

极右翼“国民联盟”的支持率 7年内从18%升至33%，左翼“法兰西不屈服”运动达到 22%，反建制力量合计已经 超过半数选民，足以让任何政府举步维艰。

金融市场已经开始给出反馈。法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升至3.2%，创下 2012年以来新高，几乎与意大利站在同一水平。法德利差接近 80个基点，而过去长期低于 50个基点。

利率每上升一点，财政压力就实打实增加一分，利息不能拖、不能减，只能按时支付。更现实的是，法国早已突破欧盟设定的财政红线，赤字6%、债务占GDP的113%，与 3%和60% 的官方标准相去甚远。

如果按照当前轨迹继续下去，2030年法国债务可能突破GDP的125%，年利息支出超过1000亿欧元，养老金体系还需要 每年约500亿欧元的额外补贴。这套结构显然不可持续。巴黎可能依旧繁华，奢侈品照卖、游客照来，但更多地区会被慢慢甩在后面。法国真正的问题不是资源不足，而是人口、产业、财政和政治相互卡死，在没有大规模结构调整之前，时间并不站在它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