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世的亲人很少托梦，不是不爱，是太爱

深夜整理父亲的遗物，翻到他生前常穿的那件蓝布衫，袖口磨出了毛边，却洗得干干净净。忽然想起，父亲走了快三年，我竟一次也没梦见过他。起初总觉得是自己不够思念，后来村里的杨奶奶跟我说：“傻孩子，不是你爹不想来，是他不敢。”

杨奶奶今年八十多，眼睛不太好，却把世事看得通透。她说，黄泉路上有孟婆汤，可真正让人放不下的，从来不是前尘旧事，是阳间的牵挂。“你爹走的时候，最惦记的是你刚换的工作稳不稳定，怕你吃不住苦。他要是真托梦给你，跟你说‘爹舍不得你’，你是不是得哭个三天三夜，班也不上了？”

这话戳中了我。父亲在世时，总说“男人要往前看”，可我知道，他背地里不知为我操了多少心。他走的那天，我在灵前哭到晕厥，醒来后大病一场，差点丢了工作。现在想来，若是他真在梦里出现，我怕是又要陷进那片悲伤里，怎么也爬不出来。

村里的李叔，去年摔断了腿，昏迷中梦见了过世的母亲。老太太没说别的，就站在田埂上，指着天上的云说：“你看，天要晴了。”李叔醒来，硬是咬着牙配合治疗，三个月就拄着拐杖下地了。他说，娘那眼神，不是心疼，是催他赶紧好起来，别耽误了地里的活。

杨奶奶说，过世的亲人托梦，多半是“事出有因”。要么是家里要出大事，他们放心不下，硬着头皮来提醒；要么是见活着的人总走不出来，不得不现身打打气。平常时候，他们宁愿在那边看着，哪怕心里想得发疯，也绝不轻易露面。“就像你小时候学走路，你爹是不是总在旁边瞅着，想扶又不敢扶？怕一扶，你就再也学不会自己走了。”

这话让我想起父亲教我骑自行车的场景。他在后面扶着车座，我摔了好几次，哭着说不学了。他不哄，也不骂，就站在那儿说：“起来，接着骑。爹能扶你一时，扶不了你一辈子。”现在才懂，他那时的狠心，和现在的“不托梦”，其实是一个道理——爱到深处，是放手，是克制，是哪怕自己熬着思念，也要看着你往前跑。

前阵子整理旧照片，看到父亲抱着幼时的我在院子里摘葡萄，他笑得满脸褶子，阳光落在他的白头发上，亮得像银线。那一刻突然明白，何必执着于梦里相见？他的爱，早就刻在我的骨头上了——走路要挺直腰杆，吃饭不能吧唧嘴，遇事儿别慌，先想想办法。这些话，比任何梦境都清晰，都有力量。

杨奶奶说，人这一辈子，就像一趟列车，亲人在中途下车，不是不想陪你到终点，是老天有老天的安排。他们在站台看着你，盼着你平安抵达，却不会追着列车跑，怕你分心，怕你为了回头看他们，错过了前方的风景。

所以啊，别总盼着梦里相见了。若是真想念，就把日子过好——好好吃饭，好好工作，好好照顾自己，活成他们希望的样子。这或许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应，也是他们“不敢”托梦的初衷。

说不定，在某个你不知道的瞬间，他们正站在云端，看着你为生活奔波的背影，偷偷笑着说：“这孩子，跟我年轻时一个样，能扛。”

而那些没说出口的思念，没梦见的相见，都化作了清晨的阳光，夜晚的星光，化作你摔倒时撑住你的那股劲儿，化作你迷茫时心里的那点亮。

他们不是没来过，是把爱藏进了日子里，让你在人间烟火里，稳稳当当往前走。这大概就是最深的爱吧——不纠缠，不打扰，却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