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大的那场风波还没彻底从人们的谈资中淡去，另一场关于“万亿帝国”如何崩塌的商业惨剧，其余震却比人们想象中更长久。

谁能想到，那家曾经甚至令华尔街侧目、在中国民企排行榜上位居“老二”的商业巨舰，最后的结局竟是被切得七零八落？

它的巅峰如同海市蜃楼，总资产一度冲破1.2万亿大关，不仅手里握着航空公司的命脉，更是在全球二十多个国家疯狂扫货，把触角伸进了每一个看似暴利的行业。

奈何这艘巨轮触礁时的声音也是毁灭性的，背负着7500亿的天量债务，将数万名员工、甚至无数拿养老金去投资的老人卷入漩涡。

至于那位曾经在商界呼风唤雨、甚至被视作传奇的创始人，最终换来的不再是鲜花与掌声，而是警方的通报、12年的牢狱之灾以及超过2.6亿元的巨额罚金。

那么，如此庞大的帝国怎么说倒就倒？

从“空手套白狼”到停不下来的战车

若要看透海航的败局，就必须回溯其野蛮生长的基因，上世纪90年代初，海南那片热土上，改革的春风正劲，也是在这里，一个关于“借鸡生蛋”的极致样本开始萌芽。

当时的启动资金只有区区一千万，这点钱放在航空业这种真正的“吞金兽”面前，简直连个发动机叶片都买不起，但偏偏就有这样的资本魔术。

先是用极为有限的资金撬动第一架飞机，然后迅速将这架飞机作为资产抵押给银行，换出贷款再去买第二架，再抵押、再买入。

这种“购买—抵押—再融资—再扩张”的闭环，在当时那个遍地是黄金、胆大就能赢的年代，简直成了海航快速膨胀的“核动力”。

就连金融大鳄索罗斯都被这种疯狂的增长潜力吸引，一度掏出2500万美元入股，2003年的非典虽然重创了航空主业，导致了首次亏损，但这反而成了它走向彻底失控的转折点。

管理者不仅没有收缩防线，反而认为单一航空业务赚钱太慢、风险太高，于是一张更加疯狂的大网撒开了，从最初为了生存的“资本循环”，逐渐演变成了一种无序的“跨界成瘾”。

海航不再满足于在天上飞，它开始在此后十几年间把手伸向了不仅不熟悉、甚至完全陌生的领域，尤其是在2015年之后，那种扩张已经脱离了正常的商业逻辑，更像是一种病态的“扫货”。

在那两年多时间里，海航像是为了向世界证明自己财力雄厚一般，在海外扔出去了几百亿美元，买希尔顿酒店25%的股权、入主瑞士空港、甚至成为德意志银行的大股东，乃至于纽约和伦敦的地标建筑都成了它的囊中之物。

在那个阶段，外界看到的是一个甚至比肩财团的庞然大物，坐拥几十家子公司，数十万员工，仿佛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它的膨胀，但在这华丽袍子的内里，早已爬满了虱子。

这种完全依靠高杠杆支撑的“虚胖”，在财务报表上其实早已现了原形，到了2017年，即便账面资产破了万亿，但随之而来的债务高达7500亿，每天光是睁眼需要还给银行的利息就高达1.5个亿。

这意味着这艘巨轮不管每天怎么努力经营，它全年辛苦赚来的净利润可能还不到6个亿，而光是一年的利息支出就超过了500亿。

这根本不是做生意，这是在给银行打工，甚至连“打工”都不足以填补窟窿，只能通过不断的“借新还旧”来维持那随时可能崩断的资金链。

即便财务数据已经发出了凄厉的警报，但真正把这艘船凿沉的，不仅仅是那天文数字般的债务，更是内部彻底坏掉的肌理。

被当作提款机的帝国与人性的贪婪

当一家企业的扩张不是为了创造价值，而是为了不断融资来掩盖上一轮的亏空时，动作就会走形，为了搞钱，他们不仅向银行伸手，更把魔爪伸向了普通人。

那时候，海航推出了五花八门的理财产品，打着大集团信誉背书的旗号，用诱人的高收益率吸引投资者，可谁又能知道，这些所谓的“理财”，其底层资产极其不透明。

很多资金根本没有流向宣传的项目，而是被拆东墙补西墙地填进了债务黑洞，这其中不仅有满怀希望的中产，更多的是拿出一辈子积蓄、想要安度晚年的老人。

他们相信了那块金字招牌，却没想到这成了晚景凄凉的开始，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企业内部的各种违规操作。

2018年到2020年期间，为了掩盖资金困境，或者说为了某些更隐晦的目的，海航指使旗下的9家公司刻意隐瞒关联交易。

数百亿的资金被违规占用，那些原本属于上市公司的钱，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在集团复杂的网络中流转、消失，与此同时权力的斗争与动荡也在加速这个过程。

2018年，曾与陈峰共同掌舵的联合创始人王健在法国公务考察时意外跌落身亡，这一突发事件不仅在当时引发了舆论地震，更是打破了海航内部原本微妙的权力平衡。

管理层的动荡直接导致了决策机制的混乱，有些高管甚至趁火打劫，将公司视作自己的私人“提款机”，利用职务之便大肆侵占利益，给自己置办豪宅豪车。

当上面的心散了，下面的几十万员工也就成了惊涛骇浪中的浮萍，等到2020年疫情这只真正的“黑天鹅”突然降临，全球航空业瞬间停摆。

这对于本就依靠“十个锅盖盖九个锅”勉强支撑的海航来说，无异于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击，航班停飞、现金流彻底断裂，每天亏损数以亿计，之前所有的资本游戏在绝对的不可抗力面前瞬间失效。

曾经在海外高价买入的那些风光资产，变成了急于抛售却无人敢接的烫手山芋，即便是像英迈国际这样曾经花大价钱买来的优质资产，到了生死关头也不得不半价“跳楼甩卖”。

但对于那个数千亿的债务窟窿来说，这些回笼的资金不过是杯水车薪，终于那个早已料到的结局在2021年到来了。

比恒大更难解的死结

随着债权人的一纸申请，这个曾令无数人艳羡的商业帝国正式进入了破产重整程序，这起案件，因为涉及的债务规模之大、牵扯的债权人之多、关联企业之复杂，注定要被写进中国商业史的教科书。

很多人习惯拿恒大与海航做对比，认为恒大的万亿负债已经够吓人，但事实上从某种角度看，海航留下的烂摊子处理难度极大，恒大的背后毕竟还有大量的土地和没盖完的房子，这些实物资产哪怕再贬值，也总归在那里。

可海航不同，它当年的海外扩张买回了大量流动性极差的境外资产，再加上业务版图跨度太大，金融、地产、物流、旅游搅在一起，如同乱麻。

这直接导致了普通债权人的清偿率极低，也就是说，借出去100块钱，最后能拿回来的可能连20块都不到，这种财富毁灭的程度，对于身在其中的家庭来说，是毁灭性的。

最终按照海南高院的裁定，海航这个庞然大物被“拆骨”，最核心的航空板块，引入了辽宁方大集团注资接手，虽然注入了542亿真金白银让那369架飞机重新起飞。

但直到2025年，这部分资产依然背负着沉重的债务包袱，方大系的投入可以说是在“虎口拔牙”，原本也是优质资产的机场板块，则被剥离划归给了国有控股公司，回归其交通基础设施的本质属性。

而剩下的那三百多家乱七八糟的非主业子公司，只能被打包进信托计划，成为债权人未来漫长等待中那个仅存的一点希望。

尘埃落定后的唏嘘

在这场惊天动地的崩塌中，曾经不可一世的掌门人陈峰，终究未能逃脱法律的审判，那个曾经想在蓝天之上构建万亿帝国的他，因涉嫌违法犯罪在2021年被带走，数罪并罚之下领刑12年。

但这场悲剧不仅仅是一个富豪的入狱，对于那4万多名长期在此供职的员工来说，是一次人生轨迹的硬着陆，裁员、降薪、前途未卜，每个人都要为高层的疯狂决策买单。

更不要提那些买了理财产品的老人们，他们的晚年尊严随着海航信誉的破产一同破碎了，从90年代的海南特区腾飞，到全球资本市场的疯狂扫货，再到如今被拆分重组、艰难还债，海航用了二十多年走完了一条令人咋舌的抛物线。

这个案例不仅是一个商业教训，更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中国民营企业在特定历史阶段中，对于规模、杠杆和边界的迷失。

不管是企业还是个人，一旦错把时代的红利当成自己的能力，甚至试图通过金融手段去挑战常识，哪怕曾飞得再高，落下来的那一刻，也注定会粉身碎骨。

底线和敬畏，永远是比野心更重要的东西。

参考资料：

央广网2019-08-22《2019中国民营企业500强榜单发布》

第一财经2022-04-24《海航万亿重整落幕，上市公司影响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