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这辈子可以靠谁？

夜深时，我常坐在老藤椅上，看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青砖地上织出银色的网。这光总让我想起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她站在老宅门前，旗袍领口别着白玉兰，眉眼间盛着整个春天的清亮。那时她总说："女人这辈子，总要寻个依靠。"可如今她鬓角染霜，却在我耳边轻声叹息："原来最暖的依靠，从来不在别人身上。"

一、青梅未熟时

少女时代的依靠是父亲宽厚的肩。记得初潮来时，我蜷在床上哭，母亲正在灶间熬红糖姜茶。父亲轻轻推门进来，手里攥着块蓝印花布，布角绣着歪歪扭扭的梅花。"爹给你缝的，"他耳根通红，"听说女孩子这时候要垫这个。"后来才知道，他跑遍三条街才买到合适的棉布，在灯下拆了缝缝了拆，针脚里藏着比月光还软的温柔。

那年夏天，我和邻家男孩阿林偷偷去后山摘野莓。山路上荆棘丛生，我的凉鞋被划破，脚踝渗出血珠。阿林要背我下山，我红着脸摇头，他却突然蹲下身："上来吧，我爹说男子汉要保护姑娘。"他后背的汗味混着青草香，我趴在上面数他后颈的痣，一颗，两颗，像落在宣纸上的墨点。

直到父亲病重那夜，我才明白有些依靠会突然断裂。他枯瘦的手背上扎着留置针，输液管里的药液一滴一滴，像在数着生命的倒计时。"囡囡，"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指节硌得我生疼，"以后要自己撑伞啊。"窗外正下着春雨，雨丝打在玻璃上，洇开一片模糊的水痕。出殡那天，我抱着他的旧军装走在队伍最前面，军装口袋里掉出那块蓝印花布，梅花已经被洗得发白。

二、红绸绕指柔

二十岁那年的依靠是爱人温热的掌心。婚礼上林浩为我戴上戒指，金圈在无名指上泛着暖光。我们挤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冬天冷得水管结冰，他就把我的手揣进他毛衣里焐着。有次我发烧到三十九度，他半夜背我去医院，雪粒子打在脸上像小砂子，他后背的毛衣被汗水浸透，却哼着走调的歌哄我别睡。

女儿出生后，生活开始露出狰狞的獠牙。林浩升职后应酬越来越多，常常醉醺醺回家。有天我抱着哭闹的女儿在客厅转圈，他推门进来，领带歪在一边，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水味。"你就不能体谅我吗？"他摔门时，墙上的婚纱照震得晃了晃，玻璃框里我们相拥的笑脸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最艰难的那年冬天，女儿肺炎住院。我抱着她在急诊室排队，怀里的小人儿烧得像块火炭。林浩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直到凌晨才发来条短信："在开会。"我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护士来换点滴时，我轻轻把女儿的小手放进自己掌心，她的手指软得像朵未开的花。

三、雏凤清于老凤声

成为母亲后的依靠是孩子天真的笑靥。女儿第一次喊"妈妈"时，我正在厨房削土豆，刀尖一抖，在手指上划出道血口子。她摇摇晃晃扑过来，小手捧着我的手指吹气，吹出的气比春风还软。"妈妈不疼，"她奶声奶气地说，"吹吹就不疼了。"那天我抱着她坐在阳台上，看夕阳把她的头发染成金色，忽然明白为什么古人说"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她五岁生日那天，我用攒了半年的钱给她买了个布娃娃。她抱着娃娃在屋里转圈，突然停下来认真地说："妈妈，等我长大赚了钱，给你买大房子，种满白玉兰。"我笑着摸她的头，心里却泛起酸涩——这个总把"长大"挂在嘴边的小人儿，还不知道成长意味着多少次离别。

她上大学那天，我帮她整理行李，在箱底塞了包家乡的桂花糖。火车开动时，她趴在车窗上挥手，马尾辫被风吹得扬起来，像朵即将绽放的蒲公英。站台上，我摸着空落落的手心，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母亲送我上学时的背影。手机震动起来，是女儿的短信："妈，记得按时吃饭，别总吃剩菜。"我望着天边的晚霞，眼泪突然砸在手机屏幕上。

四、镜中朱颜改

中年后的依靠是镜中那个从容的自己。去年生日，女儿送我一面雕花铜镜，镜框上的牡丹开得正好。我对着镜子梳头，发现第一根白发时，竟没有惊慌。反而想起外婆临终前，从枕头下摸出个褪色的红布包，里面是她珍藏的银簪，簪头刻着"岁岁平安"。

现在的我，会在清晨打太极时听鸟鸣，会在黄昏的菜市场和摊主讨价还价，会在深夜写毛笔字，墨香里浮着半生故事。社区组织老年大学，我报了摄影班。第一次背着相机去公园采风时，遇见位独居的老太太在喂流浪猫。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见我拍照，笑着摆摆手："老了，不上镜啦。"

我们坐在长椅上聊天，她说起年轻时在纺织厂做工，丈夫早逝，独自拉扯大三个孩子。"现在孩子们都在外地，"她往猫碗里添猫粮，"不过我有这些毛孩子陪着，挺好。"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株倔强的老树。分别时她送我一支干枯的玉兰，"这是我年轻时别在衣襟上的，"她说，"花谢了，香还在。

五、月满西楼时（新增故事）

前些日子整理旧物，翻出本泛黄的日记本。扉页上写着"致未来的自己"，日期是二十岁生日那天。里面夹着片风干的玉兰花瓣，还有张皱巴巴的纸条，是林浩当年写的："等我们老了，就回乡下种花。"

我拿着日记本去公园散步，秋千架上坐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正嚷着要妈妈推高些。她的母亲——个戴着遮阳帽的年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