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马连和咸鸡蛋

端午节就要到了，免不了又要去买粽子过节。

现在人，什么都是买买买，这是商品经济发达的必然，然而却失去了自己动手的快乐，因而也就失去了节日应有氛围。这也是不少人觉得过节无趣的原因之一。

几十年前我的初级阶段，端午节包粽子，大人们用来捆粽子的不是线绳，而是先年割下的干马连叶，用水泡过，非常好用。不但柔和韧性，且长短正好，一个粽子一根马连叶。线绳，那是何等珍贵的东西呀，我们常见的都是麻绳。母亲给我们做鞋，纳鞋底子用的，且还是自家纺的。

马连，好像正式的写法是马蔺（lin)。我们当地人叫它的名字，后一个字是轻声，既像“连”又像“林”。标题上的这个“连”字是我臆创的，没有什么根据。

正式的资料是这样说的：

马蔺，是鸢尾科鸢尾属多年生密丛草本植物，别名马兰花、蠡实、白花马蔺等。

我还是写作“马连”吧。

马连有点像普普通通的穷人，生命力顽强，不管是什么地方，人踩马踏，稍作恢复，便又茁壮生长。若是长在稍微肥沃的地方，那就会更加茂密。就是严冬它也不怕，次年春来，又早早吐出新绿。它幽蓝的花，真是漂亮，与富贵的牡丹相比，它更耐看，深邃有神，但却不招蜂引蝶。它的花，我们叫它“马连花”，后来听说也叫“马兰花”。

马连的叶，可以长到一尺多长，它是我们玩物之一，可以编成许多小东西，比如手表。秋后，大人们会把一丛马连叶齐根割下来，晾干存放。这些干马连叶用水泡过，是上好的包装绳。除了包粽子，最常见的就是卖肉的，他们会把给你称好的一条肉，上面用刀扎一个口子，再从边上取两条泡过的干马连叶一穿。你就提溜着这串肉走吧，沾了猪肉油腻的马连叶更结实了，简直就是皮条一般。

除了粽子，端午节还可以吃到咸鸡蛋。我们小时，是难得吃到一回鸡蛋的。我家租房子住，没地方养鸡。因为农村都是散养的，今天叫做“溜达鸡”。那时把鸡圈起来养才是怪事，没听说过。散养鸡也很讨厌，它会破坏院子里面种的青菜等农作物，所谓“鸡刨狗造”是也。所以要夹上“寨子”，也就是篱笆。夹寨子的材料因地制宜，好的是高粱秸，剥去外皮，白白净净的非常漂亮。经过夏天的雨淋日晒，秋天就变黑了。高粱秸的寨子可以挺两年。次一等的就是玉米秸的了，因为玉米秸秆不直，外皮也剥不干净，所以不好看。农户即便养鸡，绝大多数人家也舍不得吃，而是卖给供销社换钱。我70年代在社中当老师，公社书记开会常说：我们这里群众生活水平不高，“鸡屁股”是银行。所以端午节能吃上咸鸡蛋，跟过年可以吃肉一样，是大喜事。南方端午节的习俗是吃咸鸭蛋，北地少水，很少人养鸭，故而以鸡蛋代之。

端午节与咸鸭蛋是怎么连在一起的呢？

端午节吃咸鸭蛋的习俗，据说始于江南一带。这里‬流行端午品“五黄”。五黄，顾名思义就是五种黄色的食物，一般指黄鳝、黄鱼、黄瓜、咸蛋黄及雄黄酒，当然说法不一。《白蛇传‬》里‬，不就是‬许仙‬听了‬法海‬的计策‬，端午节‬让‬白娘子‬喝‬雄黄酒‬现了原形‬嘛‬。用‬中医‬‬的眼‬光‬看‬，端午时节天热潮湿，吃咸鸭蛋可以保护心神不受热毒的侵害。

反正中国人过节，就是在“吃”字上狠下功夫，然后还得弄出名堂来，讲究个师出有名。现在物质生活丰富了，节日也不再只是吃喝了，“玩乐”跟进了，“吃喝玩乐”这才一体化。

我们兄弟妹妹们最多的时候可以每人分到4个咸鸡蛋（当然是熟的）。分家的日子好过，每个人都舍不得一次吃完，虽然很馋，恨不得一口气吃完，但还都留了下来，留着下一顿饭再吃。不过事实证明，也不可留的时间太长。等到别人都没有了，哪一个还拿出来咸鸡蛋吃，其余的几个眼巴巴地盯着，那滋味也不好受。于是大家差不多都是在第二顿饭就消灭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