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许个愿，我只要他们“慢一点”

朋友总笑我贪心，说若老天爷真肯赏一个愿望，该选些实际的——比如让银行卡余额多几个零，或是让日子少些鸡毛蒜皮的麻烦。可我每次认真想起这个问题，心里冒出来的答案，从来都跟“我”无关，只跟两个人有关。

那天陪母亲去菜市场，她攥着我的手走在前面，脚步比去年慢了不少，看见新鲜的青菜要站定愣一会儿，才想起家里还有半颗没吃完；路过水产摊，她指着活蹦乱跳的虾说“你爸最爱吃”，话刚出口又摆手，“算了，他牙口不好，煮着也费劲”。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鬓角又新增的白发，突然想起小时候，是她牵着我的手，在人群里稳稳地往前走，那时她的手有力气，说话也干脆，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做事前先考虑“麻烦不麻烦”。

前几天给父亲打电话，他在那头说刚修好了家里的旧台灯，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我问他怎么不让小区的维修工来，他说“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行，省得花钱”。挂了电话，母亲悄悄发消息给我，说父亲踩着凳子拧螺丝时，差点没站稳，

吓得她赶紧扶了一把。我盯着屏幕里的文字，鼻子突然发酸——以前家里换灯泡、修水管，都是父亲踩着梯子干，那时他动作利落，还会笑着让我别靠近，说“危险”。可现在，他连踩个小凳子，都能让人心惊胆战。

我见过他们年轻时的样子：父亲在工厂里扛重物，母亲在灶台前忙一天也不喊累；他们会为了给我买一件新衣服，跑遍整条街，也会在我生病时，轮流守在床边一夜不合眼。那时我总觉得，他们是不会老的，就像家里的老衣柜，结实又可靠，永远都在那里。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开始记不住新手机的操作，会反复问同一个问题，会在吃硬一点的食物时，悄悄放慢咀嚼的速度。

有人说，愿望该为自己求些什么，可我偏不。若老天爷真能满足我一个愿望，我不要钱，不要顺遂，只要他们“慢一点”——慢一点被岁月压弯脊背，慢一点忘记那些熟悉的小事，慢一点让我看着他们的背影，从清晰变得模糊。我还没陪母亲逛够她喜欢的菜市场，还没听父亲讲完他年轻时的故事，还没来得及像他们照顾我那样，好好照顾他们。

这个愿望很普通，甚至有些“不贪心”，可对我来说，却是最实在的期盼。毕竟，比起那些虚无的念想，我更怕的是，等我终于有能力好好回报时，他们已经老到，连我递过去的温暖，都没力气稳稳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