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补了石家庄市早期城市发展史的空白！考古确认真定国国都即东垣古城

12月25日，河北省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举行石家庄市东垣古城遗址考古成果新闻发布会，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党总支书记、院长张文瑞发布相关考古成果，并与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石家庄市文物保护研究所相关负责同志共同回答记者提问。

东垣古城遗址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遗址位于石家庄市长安区北部，地处太行山东麓的滹沱河冲积扇上，西距太行山22公里，北距滹沱河2.5公里。城址整体呈不规则长方形，东西约1800米，南北约1600米，面积2.76平方公里。东垣在战国时期为中山国重要城邑，秦代为恒山郡郡治。西汉早期，郡国废立频繁变动，东垣的角色和城市等级在郡国和县治之间多次转换。汉高祖十一年（公元前196年），更名真定。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汉武帝始封真定国，以真定为都。东汉初年再建真定国，城市规模达到高峰，光武帝建武十三年（公元37年）真定国被废。东汉中晚期至魏晋时期，常山国、常山郡几度废立，治所不断迁移，东垣（真定）在此期间曾短暂为郡国治所。

东垣古城遗址。河北日报记者 孙磊摄

东垣古城遗址在国家文物局和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下，在石家庄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下，经过多次考古调查勘探，基本明确了城址规模、护城河位置、重要建筑基址的分布情况，经2024—2025年主动性考古发掘，取得重要成果。

再现了两汉真定国国都真容

2024年12月11日拍摄的东垣古城遗址。 河北日报记者 龚正龙摄

2023年，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对城内200万平方米范围内开展考古勘探，发现城门、护城河、道路、水系、作坊等重要遗迹，纵横交错的路网系统将城市分为多个方格状区域，考古工作揭示，其分属制陶作坊区、铸造作坊区、宫殿区、居民区等不同功能，基本明晰东垣（真定）古城的城内布局和结构。同时，通过对东垣古城及其周边1000多平方公里范围开展的考古调查，确认城外存在两组遗址群和两处大型墓葬区。

东垣古城是一座经过科学规划，布局严谨的重要城市遗址。它不仅是河北省目前唯一经全面考古勘探、布局清晰的两汉郡国治所，更是北方地区少有的开展系统工作的汉代侯国都城遗址，是汉代城市考古研究的重要材料。

发现了目前国内罕见的两汉侯国宫殿基址

2024—2025年，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对东垣古城城内高等级建筑区开展了2000平方米的大规模考古发掘，在古城中北部确认一处大型宫殿建筑基址，其规模宏大、用料考究，整个宫殿区布局规整，是本次考古的最重要发现。

该建筑东西长125米，南北宽23米，由多组建筑单元组成，包含大型宫殿夯土台基、慢道、廊道、附属建筑、砖铺地面、散水等，各单元间以廊道或隔墙分隔，规模宏大，布局合理，结构复杂。

东汉早期宫殿建筑。河北省文物局供图

其可分三期，分别为西汉中晚期、东汉早期、东汉中晚期至魏晋时期。西汉中晚期建筑仅局部有暴露，东西绵延达百余米，发现散水、台基、柱础等遗迹。东汉早期建筑系在西汉中晚期基础上扩建而成，规模更大，保存更好，是东垣古城城市发展的巅峰之作。东汉中晚期至魏晋时期的建筑遗迹体量较小，发现宫殿废弃后的零星建筑及砖砌排水系统。

“真定长乐”瓦当。河北省文物局供图

“富昌长乐”瓦当。河北省文物局供图

基址出土遗物以各类建筑构件为主，铺地砖以规整方砖与条形砖为主，方砖纹饰有素面和菱形纹两种。此外，还发现有特制砖材，既有以宫室、瑞兽为主题纹饰的空心砖，也有表面有鼓钉的异形砖，以及棱角经过切削处理的梯形巨型条砖等，推测用于重要大型建筑的不同位置。“真定长乐”“富昌长乐”等文字瓦当的出土，为两汉真定国都的性质判定提供了明确依据。

铺地方砖。河北省文物局供图

空心砖。河北省文物局供图

异形砖。河北省文物局供图

本次发现的大型宫殿基址，其形制和体量可与汉长安城未央宫中央官署遗址、汉宣帝杜陵陵寝建筑遗址等加以参照对比。东垣古城作为两汉真定国国都，城内大型宫殿建筑基址保存甚好、整个宫殿区布局规整，对中国古代城市考古、建筑考古、营造制度等研究均有重大学术价值。

对石家庄城市发展史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据《史记•赵世家》载，东垣古城是战国时中山国重要城邑，秦汉时期一跃成为郡国治所。从战国至魏晋，古城虽经多次角色转换，但一直是区域中心城市；从隋唐开始，区域中心北移至正定古城，至清一直作为州、府治所，这种不同时期在相近空间内选择不同地点建城的情况，与西安、洛阳等古都集中区的城市发展路径完全一致。

此次考古工作之前，虽史书载有东垣、真定，但真定国国都的位置却无具体记载。通过考古工作，已可确认真定国国都即东垣古城。东垣古城考古展现出石家庄深厚的文化底蕴，是中华文明连续性的典型例证。对东垣古城开展全面翔实的考古发掘、保护、研究和展示等工作，将为石家庄市注入深厚文化底蕴，为加快建设经济强省、美丽河北提供厚重文化支撑。

01

记者：东垣古城考古成果对中国古代城市考古学研究的重大学术价值有哪些？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 钱国祥：

东垣古城遗址是河北省目前唯一经过全面考古勘探，布局结构清晰的两汉郡国的中心城市，更是国内开展工作较为系统、充分的一个汉代侯国国都遗址；本次发现的汉代宫殿建筑，不仅是华北地区目前发现的布局最完整、规格最高的两汉高等级建筑群，更是国内罕见的两汉时期侯国宫殿建筑遗存。为我国两汉时期地方侯国城市考古研究提供了珍贵样本。

通过对城址持续开展考古工作，预期会取得以下几方面的重大学术成果：

第一，复原宫殿建筑结构与宫殿区布局。通过考古发掘工作，探究宫殿区单体建筑的形制、规模、建筑结构，以及全面复原东垣古城宫殿建筑的结构和宫殿区的时代沿革、形制规模、包括它的布局朝向及性质功能，进而探讨它在建筑史中的定位，深化对秦汉时期建筑制度和两汉时期郡国宫殿营造制度的认识。

第二，明晰东垣古城城市布局及变化过程。在城市框架性遗迹和功能区研究的基础上，可以复原东垣古城遗址的布局变迁，全面复原各时期的东垣古城的城市格局。结合历史文献，对东垣古城的历史沿革可以有新的认识，确定不同时期东垣古城的城市性质。

第三，深化真定国及两汉社会史、政治史研究。基于对东垣古城遗址区的宫殿区、居民区、作坊区的发掘和研究，可以深化对真定国居民日常生活的认识。基于东垣古城遗址的宫殿建筑、城市布局和铸钱作坊等这样一些遗址的发掘，深化对汉代真定国宫室制度、工官制度、钱币铸造等的认识，为汉代侯国研究提供一个完善的个案。

02

记者：东垣古城考古成果如何赋能河北文旅工作，助力河北经济和社会发展？

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党总支书记、院长 张文瑞：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加强考古工作和历史研究，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丰富全社会历史文化滋养”。为给公众提供更多的渠道去接触、了解考古成果，做到让文物和文化遗产“活起来”，我们立足东垣古城考古工作，采取了一系列公共考古举措。

第一，将东垣古城考古成果与遗址公园的设计相结合。东垣古城勘探发现的城市路网系统和功能分区为遗址公园的规划设计提供了依据，发掘过程中发现的精美文物为遗址公园的美术设计提供了丰富素材，依托已发现大型宫殿建筑基址的保护和展示设施，目前是东垣古城遗址公园的核心内容。遗址公园的整体设计与考古发现深度融合，让市民在休闲的同时能感受到文化的魅力。

第二，多方位展示考古成果，拉近市民与文物、考古的距离。精心谋划东垣古城遗址文化陈列展陈布置，不仅将展出东垣古城发掘出土的珍贵文物，还设计有模拟的考古现场和各种互动设施，为市民提供了解东垣古城考古成果、感受东垣古城历史脉络的机会，真正做到让文物“活起来”。

第三，通过公共考古活动为广大民众提供直面考古现场的机会。在前期考古工作进行中，在文化遗产日、博物馆日等关键节点，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都组织过各种形式的公共考古活动，邀请市民参观考古现场，通过专业人员的讲解了解考古发现，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体验考古发掘。下一步，我们将继续设立考古发掘现场开放日，开展系列城市考古专题公益讲座、实施考古成果进校园等系列活动，积极为公众搭建触摸历史文物的桥梁，叩响学生们的历史好奇之门，让文化自信基因在亲身体验中代代相传。

03

记者：东垣古城遗址考古发现在我国建筑考古方面有什么重要意义？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 徐怡涛：

东垣古城遗址发现的汉代宫殿建筑弥补了两汉时期郡国宫殿的建筑认知空白；为我们提供了生动、丰富和切实的考古证据，结合已有的秦汉国都这些宫殿建筑的考古认知，经过建筑考古研究后，可以构建出更为科学的更为完整的秦汉时期官式建筑的等级秩序；对东垣遗址的建筑复原研究，可以提高历史的丰富和信度，为活化历史场景奠定学术基础。具体而言，东垣古城建筑考古方面的价值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弥补了两汉时期郡国宫殿建筑认知空白。由于毁于火灾，且后世扰动较少，使得东垣古城遗址的宫殿建筑整体保存较好，无论是建筑结构还是各种建筑尺度上都提供了更为丰富的信息，为建筑研究提供了切实的考古证据，可以进行更为科学的复原，为秦汉建筑史研究提供了一个翔实的个案。

第二，为建筑复原研究提供了详实的基础资料。除了宫殿建筑本身以外，在建筑倒塌堆积内出土的建筑构件十分可观，也特别可贵。在焚毁堆积中还发现了一些炭化的木质建筑构件以及与木质建筑构件相关的红烧土遗存，这在同类建筑遗址中极为罕见，为我们了解和复原汉代宫殿建筑的木作结构提供了真实可靠的依据。

第三，为构建秦汉时期官式建筑等级秩序提供重要材料。目前东垣古城遗址发掘的还只是宫殿区内的一座建筑基址的一个部分，随着未来考古工作在该建筑周边还存在几处类似的基址的发现，勘探工作也表明了现在这个城址里面空间部分有一些其他宫殿建筑的存在，那么未来考古工作对它进行全面的考古揭示之后，我们就可以以此建立详实的等级秩序的研究，这样的研究随着考古工作的深入，可以使我们对汉代宫殿建筑的规划布局产生新的认识，进而去丰富我们对整个两汉时期关于建筑的认知。

04

记者：本次考古工作对石家庄的历史文化突出贡献体现在哪几方面？

石家庄市文物保护研究所所长 王栋：

主要贡献有两个方面。

第一，填补了石家庄市早期城市发展史的空白。据《史记·赵世家》记载，赵武灵王二十一年（公元前305年），赵国攻取中山国的“鄗、石邑、封龙、东垣四邑”。东垣是战国中山国的重要城市，公元前305年被赵国攻占后成为赵国的地方城市。从战国、汉到魏晋，东垣作为区域城市中心，经历了郡国治所、真定国国都、地方州治等多重角色转换。20世纪初，石家庄因为重要的地理位置，强势崛起，成为新的区域中心城市。自战国以来，东垣一直是地方区域中心城市，有着灿烂的城市文明和深厚的文化底蕴。

第二，为石家庄城市发展注入厚重的文化内涵。通过2023—2025年的考古调查、勘探和发掘，已明确东垣古城是国内开展工作较为系统、充分的汉代侯国都城遗址，发现的宫殿建筑不仅是华北地区已知布局最完整、规格最高的两汉高等级建筑，更是国内罕见的东汉宫殿建筑，为两汉地方侯国城市研究提供了不可替代的珍贵样本。东垣古城灿烂的战汉文明，是石家庄先民创造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典型代表，通过东垣古城的保护、研究和展示，将极大提升作为石家庄市民的文化认同感、荣誉感和自豪感，为城市发展注入文化自信。

05

记者：东垣古城遗址下一阶段的考古工作规划是什么？

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党总支书记、院长 张文瑞：

基于东垣古城遗址近年来的重要考古发现，我们在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下，研究制订了东垣古城遗址2026—2030年度五年考古工作计划。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宫殿区的重点考古发掘。宫殿区是东垣古城遗址重要的核心组成部分，围绕宫殿区的考古发掘是考古工作的中心，目前已发现的宫殿建筑仅是宫殿区中一处夯土建筑基址的局部，整个宫殿区尚有大量未经发掘的宫殿建筑，整个宫殿区的布局还需要进一步完善。

第二，对城市布局与功能分区的探索。前期考古勘探明确了城垣的基本情况，在城内发现有纵横交错的路网系统，将城市分隔成不同的功能区，各区块的功能属性存在明显差异。下一步主要工作针对城市框架遗迹，如城垣、城门、路网、水系等进行解剖，并对城内的不同功能分区如居民区、制陶作坊区、铸造作坊区等开展发掘，推进城址的布局和沿革综合研究。

第三，开展多学科研究。作为沿用时间较长、等级较高的城市遗址，东垣古城的文化遗存十分复杂，在田野考古发掘的同时，同步开展建筑考古、环境考古、动植物考古、冶金考古、土遗址保护等多学科研究，以全面挖掘东垣古城全方位遗存信息，进一步提升城址的科技考古和文物保护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