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仆情还是另一段婚姻？维多利亚女王的秘密有了最新证据

地球是一个奇迹

历史｜英国

一个多世纪以来，关于维多利亚女王与仆人约翰·布朗有私情的流言从未间断。如今，一位历史学家称自己掌握了相关证据。| 国家地理图片集

1901年，维多利亚女王驾崩，入殓时，棺木中除了家人的照片，还有她已故四十年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Prince Albert)的遗物——他的手帕，以及一尊按其手模打造的大理石雕塑。这份至死不渝的眷恋并不意外：四十年来，她始终以丧服示人，公开哀悼阿尔伯特的离世，用盛大的仪式纪念他的一生。

但随她长眠的不仅是阿尔伯特的信物。她还特意要求放入长期侍从约翰·布朗(John Brown)的照片、几缕头发，以及他母亲的婚戒。

布朗是苏格兰人(Scot)，受雇于女王位于苏格兰的巴尔莫勒尔庄园。阿尔伯特去世后，他近二十年来形影不离地陪伴在维多利亚身边，成为她最亲近的人。

当时，只有女王的医生与宫女知晓她愿与布朗遗物同葬的心愿，然而一百六十年来，关于两人关系的流言从未停歇：他是格外忠诚的仆人？是她悲伤时可依靠的柏拉图式知己？还是这段关系早已超越主仆，暗藏情愫？

一个多世纪以来，这段传闻始终牵动着历史学家的心。每一代人都围绕零星证据争论不休，反复解读这段关系，重塑着对维多利亚及其时代的认知。就连女王本人的文字也为猜测添了火：布朗去世后，她在信中写道：“或许历史上从未有过君主与仆人之间，存在如此深厚真挚的依恋，如此热烈纯粹的友谊。”

历史学家弗恩·里德尔博士(Dr. Fern Riddell)近期带着新作《维多利亚的秘密：一位女王的私人激情》(Victoria’s Secret: The Private Passion of a Queen)及配套纪录片加入了这场论战，书中宣称发现了关于两人关系的新证据。

里德尔讲述的故事引人入胜，交织着中年激情、朝臣的闲言碎语，以及成年子女的不满。“这个故事包罗万象——有悲剧，有炽烈的爱情，有跨越巨大社会鸿沟的爱恋，还有深藏的秘密，”里德尔在接受国家地理采访时说，“细细探究便会发现，这是一个男人全身心爱着他所守护的女人的故事。即便在今天，这份感情依然动人心魄。”

里德尔这本名字略带戏谑的书，是21世纪修正历史记载的尝试之一。自维多利亚下葬起，人们记住的她总是身着宽大黑衣、严厉冷漠甚至古板的君主形象。但这份身后名，与她真实的人生相去甚远。

关于“布朗夫人”的流言始末

维多利亚守寡后不久，流言便开始滋生。

因厌倦英国民众的注视，也不满大臣们的行事，她躲进了风景如画的巴尔莫勒尔庄园——这座1852年与阿尔伯特共同建造的宅邸成了她的避难所。

布朗原本是庄园的猎场看守人，负责狩猎侍从工作，1864年却被维多利亚破格提拔，获封“女王的高地仆人”，按女王给布朗的备忘录所述，其职责是“时刻随侍左右”。

此后数年，布朗始终伴她身侧，在宫廷中逐渐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朝臣们的议论很快传到了19世纪伦敦喧嚣的出版界。讽刺杂志纷纷影射布朗的“无处不在”：例如《战斧》(The Tomahawk)刊登过一幅漫画，画中布朗倚在空置的王座上，俯视着恭顺的英国雄狮。

最具爆炸性的是1866年瑞士《洛桑公报》(Gazette de Lausanne)的报道，称这位自阿尔伯特去世后便深居简出、缺席议会开幕等重要仪式的女王，不仅与布朗关系密切，更传出怀孕的丑闻。

报道写道：“据说……她正处于‘特殊状况’，若缺席志愿军检阅与阿尔伯特纪念碑揭幕，不过是为了遮掩身孕。” 维多利亚非但没有平息流言，反而委托英国顶尖画家埃德温·兰西尔(Edwin Landseer)创作了一幅巨作。

这幅名为《奥斯本的女王陛下》(Her Majesty at Osborne)的画作在皇家艺术学院春季展——当时的重大文化盛事——上展出。画中，维多利亚一袭惯常的黑衣，骑在马上由布朗牵引，地面散落着官方文件，将两人关系赤裸裸地展现在好奇的英国公众眼前。

一位当代艺术评论家直言：“若有人在画前驻足一刻钟，听一听参观者的议论，便知此举何等轻率。” 当时的人们热议女王的恋情，甚至猜测她有私生子，还戏称维多利亚为“布朗夫人”。

这是一张1864年维多利亚女王与约翰·布朗的合影。布朗在女王位于苏格兰的巴尔莫勒尔庄园(Balmoral)担任猎场看守人，有传言称他与维多利亚曾有私情。| 国家地理图片集

被掩盖的真相

1883年，五十六岁的布朗猝然离世。维多利亚再次陷入哀悼：封存他的房间，在书信中倾泻悲伤，还下令建造多处纪念碑。

但与阿尔伯特不同——她对阿尔伯特的思念在伦敦留下了诸多痕迹——后人却刻意淡化布朗的存在。 先是顾问们劝她放弃私下出版布朗回忆录的念头(手稿后来被销毁)，毕竟她已将《高地日记选》第二卷题献给他，这已足够“出格”。

维多利亚去世后，她的日记交由小女儿保管，后者花数年时间大幅删改，还烧毁了原件。与此同时，她的信件在出版时被两位别有用心的男子编辑，他们对怀孕、母性等内容毫无兴趣，这一操作塑造了她此后数十年的公众形象。

她的长子伯蒂(Bertie)——后来的爱德华七世(Edward VII)——更是立刻将布朗的房间改造成台球室，清除了所有与这位苏格兰仆人相关的痕迹，包括母亲多年来委托创作的画作与半身像。

她去世后，“维多利亚时代”成了“古板”的代名词，而她本人则被简化为一位身着黑衣、头戴花哨软帽的年迈曾祖母，永远面带不悦，却鲜有人记得她是九个孩子的母亲。

流言延续至20世纪

尽管后人试图将布朗从维多利亚时代的公众记忆中抹去，“布朗夫人”的故事仍热度不减。20世纪，随着维多利亚同时代人的日记、书信等文件陆续公开，更多线索浮出水面。

人们终于得以读到政治家德比勋爵(Lord Derby)在日记中对两人关系的不满，他细数道： “他们在公园僻静处策马独处，久久不归；他随时出入她的房间；由他向权贵传递私密消息；他牵她的小马或驾她的马车时，总刻意避开旁人目光。” 德比还补充，公主们私下称布朗为“妈妈的情人”。

重新认识维多利亚：作为女人的她

近年来，人们对维多利亚的评价逐渐改观。

诸多著作，都试图从君主身份与公众形象背后，还原一个真实的女性。这些书坦诚地描绘了她作为女人的生活：她的欲望、多次怀孕的负担、产后抑郁，甚至更年期的挣扎。

例如，我们如今知道，维多利亚畏惧怀孕，深受严重产后抑郁的折磨。她曾在新婚不久的日记中写道：“他的爱与温柔无可比拟，亲吻他柔软的脸颊，将唇印在他的脸上，便是天堂般的幸福”——足见她对丈夫的爱慕。

这种重新审视也延伸到她与布朗的关系。贝尔德写道：“鲜有话题像维多利亚与约翰·布朗的关系这般，充满猜测却记载寥寥。”但她仍得出结论：“可以肯定的是，维多利亚女王爱上了约翰·布朗。”而沃斯利则对两人关系是否涉及性持怀疑态度，认为丑闻源于“一种固有偏见：如维多利亚这般的中年寡妇，必然性欲旺盛”。

王室至今对“布朗夫人”的话题讳莫如深。正如贝尔德在书中披露的，使用皇家档案馆资料的研究者必须同意，所有引述及“基于档案信息的内容”都需提交审批。她甚至被要求删除书中“大量章节”，其中包括维多利亚对入殓物品的要求，而这些内容的来源并非档案馆。

里德尔的新视角

里德尔以全新角度加入论战：她重新梳理现有证据，同时深入研究布朗及其家族、巴尔莫勒尔庄园周边社区。“一个佃农家庭出身的男人，在二十年里始终陪伴当时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女人左右，我们却对他知之甚少——这个问题一直吸引着我，”里德尔说。

她最终证实了维多利亚致布朗兄弟的那封信的存在，也确认了卡伦在《布朗皇后》中提及的布朗家族档案——其中大部分现藏于阿伯丁地方档案馆，并披露了更多细节。

里德尔指出，维多利亚的皇家牧师临终前承认曾为两人主持婚礼，且女王曾要求儿子们与布朗握手，视其为社会平等的一员。结合当时苏格兰灵活的婚姻习俗——情侣宣誓即可视为“结婚”，她认为两人很可能存在“非正规”婚姻。

“我们过去总从英格兰的角度看待婚姻：必须有牧师、有预告、有教堂仪式，”里德尔说，“却从未从他所在社区的视角考虑过。” 最引人注目的是里德尔发现的布朗家族传说：他们有一个孩子。

安吉拉·韦伯-米林科维奇(Angela Webb-Milinkovich)是明尼苏达州的一名护理员，身上有穿孔与纹身，是布朗兄弟休(Hugh)的后代。她告诉里德尔：“家人一直说，我们是私生的一脉。”休与妻子于19世纪60年代中期移民新西兰，登记生下一个女儿——这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十年后，夫妇俩带着孩子返回英国，返程费用由维多利亚支付。

质疑这个“秘密孩子”的理由有很多：家族血统传说往往不可靠；维多利亚与布朗发展关系时已四十出头；且她去世后被医生发现有子宫脱垂的旧疾。

但里德尔认为这些都无法排除她有其他孩子的可能：“没有证据显示她在(最小的孩子)出生后立即出现子宫脱垂，这种疾病在晚年出现很常见。” 她的年龄也并非障碍：“那个年代，许多女性在45至47岁间生下最后一个孩子。”

此外，怀孕其实不难隐瞒——维多利亚深居简出，身着宽大丧服，“没人见过女王的裸体，除了四位侍女，没人碰过她的身体，”里德尔说。

当然，还有维多利亚本人的话。她曾直言怀孕的痛苦，医生也因担忧产后抑郁劝她别再生育。但阿尔伯特去世后，她的一个女儿写道，母亲“渴望再有一个孩子”。 不过，要证实这一点并不容易。

关于DNA，里德尔说：“其复杂与微妙远超电视和文化给我们的印象。”她并未对这个故事下结论，只是客观呈现正反证据。但她的书明确显示：布朗的家人知晓两人之间存在特殊关系。

“布朗夫人”的流言无疑会继续流传。人们总忍不住猜测权贵的私生活，尤其是当真相与公众形象大相径庭时。

维多利亚同时代人从她与高地仆人的关系中看到的，既是两人的故事，也是那个社会的恐惧、执念与混乱现实——而现代人的痴迷，亦是如此。毕竟，每个人都想知道紧闭的门后藏着什么，尤其是宫殿的门。

撰文：Kelly Faircloth

编译：Arvin

校对：钱思琦

版式设计：钱思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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