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将一掬丹心在

北京，西山，翠微横黛接苍穹，十二峰峦紫霭中。无名英雄纪念广场，吴石、朱枫、陈宝仓、聂曦4位英烈的汉白玉雕塑巍然耸立。两边的花岗岩墙壁，846位烈士英名阴文素刻，既暗合隐蔽战线的斗争特质，又隐喻英烈淡泊名利的高尚品格。

有些无声，比呐喊更有力；有种荣耀，早已融入山河。秋风飒飒，群山静默。苍山不墨千秋画，英雄无名万古传。

他们的选择，宽阔如海。

1949年6月下旬，好友吴仲禧听说吴石要去台湾后，关切地说：“如果不去，也可以就此留下，转赴解放区，毕竟你已经为人民的解放事业作出了重大贡献。”

吴石说：“我的决心已经下得太晚了，为人民做的事太少了!现在既然还有机会，个人风险算不了什么。”1949年8月16日，福州解放前一天，吴石飞往台湾。

同年11月，朱枫接党的命令乘坐“风信子号”海轮前往台湾。临行前，她给挽留自己的丈夫留信：“这时候，个人的事情暂勿放在心上……”

而在抗战中受伤200多处的陈宝仓，则这样说自己只身赴险的原因：我在台湾有一些旧部、旧友，而且熟悉国民党军队的机构及工作方式，可以赴台湾，为实现祖国统一做工作。

没有个人的退路，只为祖国的前路，这是他们的选择。

他们的功绩，峙立如嵩。

吴石、朱枫等人到台湾后，为我党提供了许多绝密情报。为此，毛泽东同志不仅要求“一定要给他们记上一功”，还挥笔赋诗赞扬他们：“惊涛拍孤岛，碧波映天晓。虎穴藏忠魂，曙光迎来早。”

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形处建奇功。他们的功绩，山河铭记：“黑暗里，你坚定地守望心中的太阳；长夜里，你默默地催生黎明的曙光；虎穴中，你忍辱负重，周旋待机；搏杀中，你悄然而起，毙敌无形。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

终日与黑暗为伍，只为守护这一世光明，这是他们的功绩。

他们的牺牲，壮烈如虹。

“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这是吴石离开大陆时的决绝表态。

不承想一语成谶。由于蔡孝乾等人被捕后叛变，吴石、朱枫等很多无名英雄被捕。1950年6月10日下午，吴石、朱枫、陈宝仓、聂曦在台北马场町刑场殉难。

牺牲前，吴石留下绝笔：“天意茫茫未可窥，悠悠世事更难知；平生殚力唯忠善，如此收场亦太悲。五十七年一梦中，声名志业总成空；凭将一掬丹心在，泉下差堪对我翁。”

刑场上，朱枫身着碎花旗袍，从容微笑整理头发，身中6枪，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英勇就义。

而对聂曦，网友这样称赞：暗夜孤灯照铁衣，丹心碧血化晨曦。

用热血映红黎明的天空，用大爱铸就不灭的灵魂，这是他们的牺牲。

对他们的思念，追颂如水。

1950年7月，时任上海市长陈毅签署文件，批准朱枫同志为革命烈士。1952年，毛泽东同志授予陈宝仓革命烈士称号。1973年，国务院追认吴石为革命烈士。

1975年12月20日清晨，生命垂危的周恩来同志，这位党的情报工作杰出领导人，再次想起曾战斗在台湾的朋友。

他对赶到病床前的罗青长同志嘱咐：“我们不要忘记对人民做过有益事情的人，我们不能忘记台湾那边帮助过我们的朋友……”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低落下去，眼睛逐渐合上。再次醒来后，他用眼角扫过罗青长，又叮嘱道：“不要忘记吴石他们。”

周恩来同志泉下欣慰，人们从来没有忘记“吴石们”。香山公墓，吴石夫妇墓碑前，新履常有，鲜花常在；浙江镇海中学内的朱枫故居，预约参观人数连月增加；台湾吴石、朱枫等人牺牲地，“吴石爱吃的凤梨酥，朱枫爱吃的糖果，常常都有，空气中都飘散着思念的味道”。

每忆海峡同胞情，长歌痛悼思君深，这是人们对他们的思念。

哲人有言，一切有意义的纪念，都不仅是为了往日的回忆，更是为了唤醒明天的觉醒和奋进。以“吴石们”为榜样，永葆“我们看不见天亮，但天亮不会缺席”的大义，激昂“男儿一世当横行，巾帼岂无翻海鲸”的雄心，保持“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执着，接续奋斗，砥砺前行，就能呼啸加入献身者的滚滚洪流，推动历史向前发展。

那时候，再到无名英雄纪念广场，我们可以告慰英烈：岂曰无声？河山即名；何用留名，人心即名。那时候，我们会心无愧疚地致奠于英灵：先烈回眸应笑慰，擎旗自有后来人。

(作者单位：军事科学院军队政治工作研究院)

刘含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