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何以如此漫长？

在悠悠历史长河中，陋习如同顽固的礁石，阻碍着社会前行的步伐，其消逝之路漫长且艰难，背后藏着无数耐人寻味的过往。

寒食节，这一承载着特殊记忆的中国传统节日，定在清明节前一天。它的起源，与晋文公悼念介子推的典故紧密相连。相传，介子推追随晋公子重耳流亡多年，历经无数艰难险阻。返国渡河之际，见有人向重耳邀功请赏，他羞与这类人为伍，便不告而别。重耳即位成为晋文公后，大封从亡之臣，却不慎遗漏了介子推。为表明自己的志向，介子推携老母隐居深山，决然不与文公相见。晋文公为逼他出来，竟放火烧山，最终介子推抱树而死。后人感念其忠义，便于介子推焚死之日禁火寒食。

时光流转至东汉中期，大臣周举出任并州刺史。并州，正是介子推的故里。周举到任后，惊讶地发现，当地有一项古老而残酷的风俗：因认定贤人介子推被烧死，在其忌月，百姓认为神灵不喜见火，竟整整一个月不生火做饭。彼时正值冬末春寒，老弱之人哪能承受长期的冷食之苦，每年因此丧命者不在少数。

周举（105～149）

周举深感忧虑，便亲自撰写祭文，送至介子推庙中。祭文中，他言辞恳切地指出，冬天不生火，致使百姓生命受损，这绝非贤人的本意。随后，他又将这一道理向民众广泛宣示，劝说大家恢复热食。在他的努力下，民众的迷信观念逐渐有所破除，冬月寒食的习俗也有了一定程度的改变。介子推约死于公元前636年，距周举出任并州刺史的汉顺帝时期，已经将近一千年了。遥想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一郡生灵受此陋俗之累，真是苦不堪言！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在《后汉书·周举传》的记载里，通过周举的祭祀与宣传，也只是“众惑稍解，风俗颇革”；也就是有所破除，有所改变，与根本破除、根本改变尚有一定距离。这就让笔者想起一段旧事：

约在1962年或1963年，我祖父在本市南大街经营一家磨刀铺。有一天，我正在铺中玩耍，祖父忽然指着一位从门前经过的老者让我看。我一抬头，那老汉正由北往南缓步而行，背后竟垂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原来是位清朝遗老。彼时清朝灭亡已逾半个世纪，竟仍有人留恋旧俗，不舍剪去发辫。再一细想，莫说寻常百姓，就连名声赫赫的一代国学大师辜鸿铭、王国维，在进入民国之后，不也各自拖着那条辫子二十余年，直至生命的尽头么？

咳，既然陋习如此顽固，则改革之艰巨，也就不难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