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欣赏】文/任天义:白露沾衣时,秋声已叩门
一、晨阶凝露,暑气辞行
最先觉出白露来的,是清晨沾了裤脚的凉。
天刚蒙蒙亮时踩过楼下的草坪,鞋尖蹭到狗尾草的穗子,便有细碎的凉意攀上来——不是盛夏晨露那种带着热气的黏腻,是清透的、像含了夜月寒气的露。蹲下来看,草叶尖上挂着的水珠,裹着未散的雾,泛着瓷白的光,风一吹就滚落到鞋面上,洇出个小小的湿痕,凉得人下意识缩一下脚。
阶前的月季还擎着盛夏的残红,花瓣边缘却沾了圈“霜”——其实是露凝得厚了,聚在花瓣褶皱里,像谁悄悄撒了把碎盐。往日正午晒得发烫的石阶,此刻摸着竟带了温凉,露水滴在上面,没一会儿就渗成个淡印,倒像是时光走得慢了,连水汽都肯多停留片刻。
这才惊觉,暑气早悄悄退了。前几日傍晚还黏在皮肤上的燥热,如今被晚风一吹就散;夜里开着的窗,不用再挂防蚊纱,反倒要搭条薄毯在膝头;连院里的蝉鸣,都从之前的聒噪嘶喊,变成了断断续续的低吟,像怕惊扰了这满世界的凉。
二、禽鸟识时,秋光著色
白露的天,总透着股“空”。云是薄的,像被风吹散的棉絮,挂在瓦蓝的天上;连飞鸟的影子,都比往日清晰——是鸿雁来了。
抬头望时,总能看见几行黑点排着“人”字,从天边慢慢移过来。它们飞得稳,翅膀扇动的节奏慢,像是在细细打量这方刚转凉的天地。老人们说,鸿雁是“辞北向南”,带着北方的秋凉,来赴南方的秋约。它们飞过屋顶时,偶尔会叫一声,声音不高,却能穿透晨雾,落进晾晒的衣裳上,沾着露气,竟有了些离别的轻愁。
玄鸟倒不慌。燕子还在屋檐下的巢边盘旋,时而衔根枯草,时而啄点泥,像是在给巢做最后的修补。往日里叽叽喳喳追着飞虫的热闹,如今少了些,它们飞得慢,掠过窗台时,翅膀带起的风都轻,像是在和这住了一夏的屋檐告别——等霜再浓些,就要往更暖的地方去了。
最忙的是麻雀。一群群落在桂花树的枝桠上,啄着刚结的细小花苞,又蹦到晒谷场的角落,叼起几粒遗落的稻谷,塞进墙缝里。它们蹦跶得急,翅膀扑棱着带起碎露,却没半分慌乱,倒像是早把“过冬”的心思,藏进了每一粒囤起的粮食里。
三、诗行承露,今念未改
古人写白露,总带着点“念”。
走到河边的芦苇荡时,就懂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晨雾没散时,芦苇叶上的露凝得厚,风一吹,整片苇荡就晃着白茫茫的光,像铺了层碎霜。有渔人撑着小船从苇丛里过,木桨划开水面,惊起几只水鸟,翅尖沾着的露滴进水里,漾开细小的圈——那一刻倒真像看见千年前的人,站在苇边望着水的方向,连思念都沾着露的凉。
夜里收衣服时,指尖触到晾衣绳上的衬衫,竟带着点湿意——是夜里的露沾了上去。抬头看天,月亮比往日亮些,清辉洒在阳台的花盆上,多肉的叶片上挂着露,像缀了串小灯。忽然就想起“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想起老家院里的那棵梧桐树,白露时节,叶片上的露会滴在青石板上,“嗒嗒”地响,奶奶总说“露凉了,该添衣裳了”。
如今在城里,倒也能寻着白露的滋味。菜市场里,摊主摆着刚摘的菱角,外壳带着泥,剥开来是嫩白的肉;街口的糖水铺,添了“白露莲子羹”,莲子炖得糯,汤里飘着几片桂花,喝一口,甜里带着点露的清润。下班时遇见卖糖炒栗子的,铁锅冒着热气,栗子的香混着晚风里的桂花香,倒让这秋凉,多了些暖乎乎的盼头。
四、露收时,秋已深
日头升得高些,草叶上的露就慢慢干了,只留个淡痕在叶尖,像谁悄悄擦去的泪。
傍晚走回家,风里的桂花香更浓了,落在肩头的叶子,边缘带了点浅黄——是秋的颜色,被露浸过,倒比往日鲜亮些。楼道口的老人坐在藤椅上,手里攥着把蒲扇,慢悠悠地摇,见了人就说“白露了,夜里要盖薄被咯”。
原来白露从不是“结束”,是暑气的辞行,是秋光的开篇。它让风慢下来,让月亮起来,让人们从盛夏的匆忙里抽出身,去看草叶上的露,去听鸿雁的鸣,去念心里的人。
就像此刻,指尖沾着刚剥的菱角壳的湿意,望着天边渐暗的云,忽然觉得:白露沾衣的凉,原是时光递来的信——告诉你,该慢下来,好好接住这温柔的秋了。
乙巳年九月初 作于乾县顺太街家中
作者简介
任天义:笔名,碧溪。1956年生,陕西乾县人,大学文化,中华全国新闻文化研究会研究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曾陕西日报特约记者、评报员,咸阳日报.周末刋责任编辑等。2005年9月在盛世中华第六届征文获金奖,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领奖,受到国家领导接见合影留念。2024年6月在全国古树公园征文中获散文三等奖,同年10月在北京第九届“风雅古韵怀”大赛中获大奖。创作获国家北京有关部门和省市奖50多次。
更新时间:2025-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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