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有风

编辑 |有风

兰州张掖路上那家开了快20年的珠宝店，最近有点热闹。

不是因为上新了爆款首饰，而是门口总蹲着几个穿西装的年轻人，手里攥着合同，见人就问“马老板在吗”。

这场景持续了小半年，直到上个月，店里突然挂出横幅，“感谢日初资本亿元战略投资”。

谁不知道琳朝珠宝是个“犟脾气”，老板马朝贤以前见投资人就躲，咋突然松口了？

这事还得从去年冬天说起，有个老客户带着朋友来订结婚三金，看中了店里那款龙凤配，问啥时候能取。

店员翻了翻订单本，苦笑着说“得排到2027年”。

客户当场急了，“我婚期都定了，等两年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类似的抱怨，这两年在琳朝店里成了常态。

你猜怎么着？现在他们的订单排期表，已经能从今年写到后年。

说起来，琳朝珠宝能走到今天，全靠马朝贤那股“轴劲儿”。

2006年开店那会儿，黄金珠宝行业正流行“快时尚”，别人家都在搞机器批量生产，一天能出上千件首饰。

马朝贤偏不，他从老爹手里接过那套花丝工具，带着几个老师傅，躲在店里搓金丝。

最细的金丝只有0.5毫米，比头发丝还细，搓的时候得屏住呼吸，手一抖就废了。

那会儿有人劝他“机器快还省钱”，他把眼一瞪，“机器做的叫首饰，手工做的叫念想。”

前几年琳朝的日子并不好过，店里就5个师傅，一天最多做3件首饰，旺季时柜台总空着。

2020年疫情一来，线下店彻底没人了，马朝贤急得嘴上起泡，半夜刷手机时突然拍了大腿，“要不试试直播？”他拉着师傅们架起手机，镜头对着工作台，就拍老师傅搓金丝、錾花纹。

没想到，第一天就有个大哥刷了十个火箭，留言“这手艺比我收藏的古董表还讲究”。

那场直播让琳朝彻底翻了身，以前店里的客户都是叔叔阿姨，买金镯当传家宝。

直播后涌进来的全是年轻人，尤其是30岁左右的男生，上来就问“有没有和我那块百达翡丽搭的吊坠”。

现在店里40%的客户都是男性，他们不看金价涨跌，只关心“这花丝是不是独一份”“能不能刻上我和爷爷的名字”。

2025年销售额冲到5亿，马朝贤自己都懵了，“原来年轻人不是不喜欢老手艺，是没人把手艺亮给他们看。”

一件首饰做一年，手工到底有多“不赚钱”？

说到手工珠宝的“不赚钱”，琳朝的财务报表最有发言权。

普通款黄金首饰，别家卖1200元/克，他们家要1500元，复杂款直接飙到2000元以上。

但你猜毛利率多少？才40%，比行业平均水平低了快20个点。

马朝贤算过一笔账，做一件蛇头吊坠，光花丝配件就要一个师傅搓一年金丝，中间断了就得重来，光工时成本就占了售价的三成。

更头疼的是研发投入，去年推的那款绿松石镶嵌无相佛头，看着简单，背后磨了12个月。

设计师改稿改到哭，“佛头的弧度差0.1毫米就不对称，客户戴着会硌脖子”。

最后光研发费花了50多万，相当于卖100个普通戒指的利润。

有同行笑他“傻”，“机器雕个模子，一天能出50个佛头，犯得着这么折腾？”马朝贤听完就乐，“你去问问那些戴机器货的人，会半夜摸着手链想起师傅的体温吗？”

匠人是真难培养，店里最年轻的师傅小王，今年32岁，跟着马朝贤学了11年，才算能独立做花丝。

“前五年光练搓金丝，手上磨出的茧子比核桃还硬，有次累得拿不起筷子，我妈哭着让我转行。”

现在小王成了“香饽饽”，深圳有家珠宝厂开三倍工资挖他，他摇摇头，“马哥说‘手艺学到手，比黄金还保值’，我信这话。”

可就算每年招100个学徒，能坚持到出师的也就五六个，“师傅比黄金还难挖”成了马朝贤的新愁

十三次敲门，资本为什么看上“慢生意”？

日初资本的陈峰第一次见到马朝贤，是去年夏天。

他带着团队从北京飞到兰州，直奔琳朝店里，结果马朝贤正蹲在地上帮师傅捡掉在缝里的金丝，头都没抬，“投资就算了，我这小庙容不下你们这些大神。”

陈峰没走，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看师傅们干活，一看就是三天。走的时候留了张纸条，“我们不投快钱，想陪你把老手艺传下去。”

接下来的半年，陈峰带着团队来了12次。

有时候是带着海外珠宝展的照片，“你看意大利布契拉提的织纹工艺，和你们的花丝多像，人家能卖上十万，咱们为啥不行？”

有时候是拿着供应链报告，“花丝原料从印度进口能省15%成本，我们帮你打通渠道”。

最后一次来，陈峰没提投资，而是带了个老匠人，80岁的花丝非遗传承人，握着马朝贤的手说，“手艺不传下去，我们就成罪人了。”

马朝贤松口那天，在店里摆了桌家常菜。

他举杯说，“以前怕资本来了让我改机器生产，现在才明白，好资本是帮你把路拓宽，不是逼你掉头。”

拿到钱后，琳朝没急着扩店，而是先建了个“匠人村”，把甘肃、陕西的老艺人都请过来，管吃管住，就一个要求，“把绝活教给年轻人”。

还在深圳开了个供应链中心，从全球挑最好的金丝、宝石，“以前师傅们为了找块好绿松石，得跑遍湖北山区，现在鼠标一点就能送到”。

现在店里的订单还是排到2027年，但抱怨声少多了。

马朝贤在抖音开了个“进度播报”，每个客户都能看到自己的首饰做到哪一步了。

有个订了婚戒的姑娘留言，“看着师傅一点点把我们的故事刻进花纹里，等两年也值了。”

上个月，他们把一款金雕花丝手镯送到了意大利珠宝展，有个外国买家出价百万想买版权，马朝贤摆摆手，“手艺是中国的，不卖。”

珠宝行业这些年太追求“快”了，机器一天能出上千件，网红款换得比衣服还勤。

但琳朝珠宝的故事告诉我们，有些东西慢下来反而更有力量。

就像马朝贤常说的，“黄金会贬值，手艺不会；潮流会过时，故事永存。”

现在他们正在准备申报非遗，想让花丝、錾刻这些老手艺被更多人看见。

或许用不了多久，提起顶级手工珠宝，大家除了意大利的布契拉提，还会想起中国兰州的琳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