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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春,格林酒店集团宣布收购“大娘水饺”全部股权。
这家曾经的中式快餐明星品牌,八年内的第三次转手。
二十年前,它曾是中国中式快餐标准化的标杆,如今却成了资本手中的浮萍。
在舆论场上,围绕大娘水饺的叙事常被简化为“外资入侵本土品牌”的故事:创始人卖身资本,外资改坏产品、葬送口碑,最终导致品牌衰落。但事实远比情绪复杂。
如果仔细梳理大娘水饺的发展脉络就会发现:2013年创始人吴国强出售90%股权给欧洲私募基金CVC,并非“突然决策”,更不是“资本毁了好企业”。
相反,这桩交易恰恰是大娘水饺经营困局长期积累的结果——那一年,大娘水饺已经进入疲态,盈利能力下降、扩张乏力、房租压力沉重、客单价提不上去。
CVC的入主,只是将问题暴露得更快。
换句话说,大娘水饺的衰落,不是“卖出去”的后果,而是“不得不卖”的必然。
被神话的黄金时代
在20世纪90年代末的中式快餐浪潮中,大娘水饺曾是最耀眼的明星。
1996年,吴国强在常州开出第一家饺子馆,请一位东北大娘做饺子皮,自己研究饺子馅。
凭借“北方的皮、南方的馅”,大娘水饺在江南地区迅速走红。
两年后,门店扩张至苏州、上海,凭借10—20元的平价客单,成为中式快餐的“良心品牌”。
2005年,大娘水饺年营收3.5亿元,至2013年门店数量超过450家,营收达到17亿元,员工7000多人,堪称中国餐饮连锁化的先行者。
那是中国商业地产高速扩张、消费升级初启的黄金年代。只要开在商圈核心区,大娘水饺就能获得稳定客流。
手工现包的工艺和标准化流程,也为品牌积累了良好的口碑。
然而,当外部环境改变,这一套模式很快失灵。
转折:房租上涨、效率停滞、定位模糊
大娘水饺的问题,在CVC入主前的几年里已逐渐显露。
首先是成本结构恶化。
2005年,南京新街口门店的年租金成本从130万元飙升至403万元,占比从5%上升到40%。
在同样的位置,大娘水饺卖的是十几元的平价水饺,而旁边的肯德基、麦当劳客单价高出数倍。
高租金、低客单价的矛盾,使其毛利空间被严重挤压。
其次是管理效率下降。
随着门店数量过百,总部直管模式难以为继。
加盟体系虽在2002年后逐步探索,但权责划分不清,标准执行参差不齐。
吴国强一度建立三层督察体系——总部、地方、顾客投诉,但随着规模扩张,执行成本高企。并且最可怕的是这套体系已经逐渐失灵。
第三,快餐模式老化。
大娘水饺的堂食模式以“现煮现卖”为核心,每份饺子需8分钟出餐,翻台率低。
2008年之后,吴国强尝试通过中央厨房和速冻供应链提高效率,却削弱了“手工现包”的核心卖点。
这些经营层面的压力,远比“资本阴谋论”更能解释创始人卖股的动机。
吴国强本人在接受采访时坦言:“没有接班人,也没有精力了。”
实际上,2013年的大娘水饺已连续数年利润下滑。
吴国强出售90%的股权,这就不是所谓的“引入战略合作者“,而是一场彻底的“套现离场”。
资本入局:不是“引狼入室”,而是商业逻辑
2013年年底,CVC完成对大娘水饺90%股权的收购。
按照双方协议,吴国强保留10%股份,并在两年内担任董事长。
从商业角度看,这笔交易并无“阴谋”——CVC作为全球知名的私募基金,投资过联合利华、俏江南、德尔福等品牌,其入主大娘水饺,本质上是一次典型的PE收购:通过品牌重塑和成本优化,在3—5年内提升企业估值,再转手退出。
CVC的管理团队确实带来了西式连锁思维。
例如,聘请曾任肯德基高管的职业经理人、优化菜单结构、引入机器工艺。
这些做法在跨国餐饮管理中并不罕见,只是无法挽救商业底层逻辑出现了结构性问题的大娘水饺而已。
很多批评者将大娘水饺的衰落归咎于外资“偷工减料”“机器包饺”,但实际上,CVC只是用自己熟悉的连锁逻辑试图提升效率。
问题在于:大娘水饺的核心问题在于成本结构的恶化,事实证明高房租以及低售价的商业模式确实无法持续。
再转手:从CVC到格美,再到格林
2016年,大娘水饺的利润已下滑20%,负债率高达70%。
吴国强公开发表《致全体大娘人信》,公开指责CVC管理失误。
但公开信并没有改变品牌命运。
2017年,CVC将大娘水饺卖给格林豪泰旗下格美集团,完成套现。
格美入主后重塑品牌形象——更换Logo、调整主色调、同时将旗下“鹿港小镇”“避风塘”并入体系——试图打造中餐连锁矩阵。
然而,中式快餐市场此时已发生结构性变化。
袁记云饺、喜家德、熊大爷等新品牌崛起,以“现包鲜饺+外带零售”模式迅速占领市场。
相比之下,大娘水饺的堂食模式成本高、坪效低、品牌老化。2021年,大娘水饺门店仅剩269家,不到巅峰时期的一半。
2022年,它再次被出售给格林酒店集团,交易金额约合人民币3.998亿元。
资本的进出没有对错。
CVC买入、格美接手、格林再收购,本质上都是正常的商业行为——发现无法提升收益,就退出。
这里有的只有盈亏的利益计算,是正常的商业逻辑。
问题的根:商业模式老化,而非外资入侵
回看大娘水饺的二十年发展史,真正拖垮它的,是一个迟迟未被解决的商业悖论:用低价堂食客单价去承担高租金成本。
2000年代的商业地产红利,让这套模式看似可行;但当一线城市租金翻倍、劳动力成本上涨、消费习惯转向“快而精”时,这种模式注定走到尽头。
大娘水饺的管理层始终未能在“品质与效率”“堂食与外带”之间找到平衡。
它既不像喜家德那样专注单品,也不像袁记云饺那样轻资产加盟。
最终陷入规模不再增长、定位逐渐模糊的中间地带。
从行业角度看,大娘水饺的衰落几乎是必然的。
正如一位业内人士所言:“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红利。大娘水饺抓住了‘地产+连锁’的红利,却没能迎上‘供应链+外带’的风口。”
冷静看待“资本与民族情绪”
在大娘水饺的舆论争议中,“外资祸害”“引狼入室”等情绪化标签屡见不鲜。
这种叙事很容易煽动共鸣,却掩盖了事实。
CVC买入大娘水饺,是基于商业判断;退出时,也是基于财务回报。
格美接手,是看中品牌资产;再出售给格林酒店集团,也是资本逻辑的延续。
商业世界没有“狼”与“羊”,只有投资与退出。
如果一个企业足够健康、利润稳健、现金流良好,没有创始人会轻易出售90%的股权。
真正让吴国强“不得不卖”的,是大娘水饺在2010年之后积累的结构性问题:租金高企、效率低下、定位老化。
资本的进入,只是把这场慢性病的病程加快了而已。
企业的宿命与启示
大娘水饺的故事,既是一代中式快餐品牌的沉浮史,也是一面照见中国餐饮业结构性问题的镜子。
从创业期的匠心经营,到扩张期的连锁化探索,再到资本期的频繁易手,大娘水饺完成了从“手艺人品牌”到“资产标的”的转变。
在今天的餐饮环境中,类似的故事仍在不断上演。
许多品牌在规模扩张的临界点上,选择引入资本,却忽视了自身模式的可持续性。
资本的进入不会自动带来增长,它只是放大了原有的问题。
对于投资者而言,大娘水饺的案例说明——中式快餐并非无法资本化,但必须尊重品类逻辑;而对于创业者而言,最该警醒的是:当一家企业愿意卖掉90%的股份时,问题往往已经不是“卖给谁”,而是“为什么不得不卖”。
大娘水饺不是“被资本毁了”,它只是没有活在自己的时代。
更新时间:2025-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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