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安的荔枝》，说说中国古代的水运速度

前几天，我写了有关《长安的荔枝》的文章，认为岭南的荔枝不可能在11天内送到长安。接着我又写一篇古代的“八百里加急”究竟有多快？不要忽略复杂地形因素，和大家探讨了古代陆路运输究竟有多快。

有些读者又提出问题，既然陆上速度慢？为什么不走水路？

我可以明确告诉他们，水运更慢。今天我们就来探讨古代水运的速度问题。

古代的交通严重依赖水路，绝大部分城市都建在江河边上，就是因为有水运之利。那么，古代水运究竟能达到什么速度？

既然《长安的荔枝》说的是唐朝的故事，我们还是以唐朝为主要讨论范围。

古代的水运，主要有这几种情况：驿站传递信息，军队行军，商旅运输货物，官宦文人出游。

在这几种水运中，驿站传递信息是最快的，究竟能快到什么程度？

我们现来了解一本书，《唐六典》。这本书的名义上的总编辑是唐玄宗李隆基，校对为李林甫，这可是《长安的荔枝》里的当事人。后来考证，《唐六典》实际执笔的是当时的宰相张说和张九龄。《唐六典》是中国第一部系统性行政法规。

在《唐六典.卷三.户部》里面，就详细规定了水运速度：

“水行之程：舟之重者，溯河日三十里，江四十里，余水四十五里，空舟溯阿四十里，江五十里，余水六十里。沿流之舟则轻重同制，河日一百五十里，江一百里，余水七十里。其三硖、砥柱之类，不拘此限。若遇风、水浅不得行者，即于随近官司申牒验记，听折半功。”

简单翻译一下。

船只在重载的情况下，逆流溯水而上，黄河每天走三十里，长江每天走四十里，其他河流需要走四十五里。船只在空载的情况，逆流溯水而上，黄河每天走四十里，长江每天走五十里，其他河流需要走六十里。顺流而下的船，则不管是否载货，黄河一天要走一百五十里，长江一天走一百里，其他的河流一天七十里。如果遇到长江三峡，和黄河砥柱等极端的水流情况，则没有限制。如果遇到大风，水浅不能走的情况，则需靠岸向有关部门汇报，听候安排。

为什么不同河流的对速度的要求不一样？因为当时黄河有河堤约束，水流速度快，长江水流速度慢于黄河，其他河流又比较蜿蜒，所以对速度的要求更低。

现在我们弄明白了吧？顺流而下的船只，即使是空载，也只要求一天走150里。唐朝的一里的是540米，当时的150里相当于现在162里，即81公里。

通过这段文字，我们也可以看出，古代的水运，顺流和逆流的差距极大，逆流只有顺流速度的三分之一。

唐代的典籍丢失的比较多，现在能找到的有敦煌文书里的《开元水部残卷》，里面记载某段水路驿站逆流行程为“三日行百五十里”，一天五十里，速度和《唐六典》里的要求比较吻合。

我们来看宋朝的水驿站规定。

《宋会要辑稿·方域·驿传》载：“诸水驿程，逆流六十里，顺流百里……急脚递顺流二百里。”

宋朝要求，水驿道最快速度，为顺流200里。宋朝的一里为现在的415米。如此一算，宋朝对水路驿站传递速度的要求也和唐朝差不多。

明朝，《大明会典·驿传》里说：“水驿夫划船，顺流每日八十里，逆流六十里。”

清朝，我举一个实例，某次，湖广布政使司治所武昌，向下属的长沙府传递紧急公文，用快船接力传递，全程420公里（840里），走了五天，速度大约为每天170里，和宋朝的急脚递顺流速度差不多。

综上所述，水路传递信息，历朝历代的都差不多，这就是蒸汽机发明之前的技术瓶颈，不是你想快就快的。

我在前面的文章里说过，陆路的“八百里加急”，在华北平原平坦情况下能跑出500多里一天，在南方连每天400里都跑不出来。跟陆路传递对比一下，水路传递的速度大致相当于陆路的三分之一。

如果水路联运，速度将会更慢，要把荔枝送到长安，只能是尽量走陆路。

我在《《长安的荔枝》纯属胡说，唐时岭南的荔枝不可能新鲜到长安》一文中，已经说过了从岭南把荔枝运到长安，在11日绝无可能做到。为了避免误判，我还特意买了一本《长安的荔枝》，书里面果然说的是11天，这我就放心了。今天，我查找水驿资料，进一步证明我的观点，无论你怎么安排路线，11天到长安，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给出的答案是至少十八天。

这不是一个下多大的决心，不是动用多少人力和物力就能解决的问题，而是一个技术问题。有人问，古代那么难还能修长城？我回答说，只要不惜代价再大的工程也能做，前提就是不能超出当时技术条件。唐玄宗下圣旨把全国的资源交给你，让你去登月，你能实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