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立秋过后,北京被北方的冷空气和南方的暖湿气流夹在中间,站在天高云阔的秋天里却总是热流涌动,以至于让我有种明修初秋,暗渡余夏的感觉。
直到处暑节气,才真正感受到了秋高气爽。而上一次凉风习习,大概已经是两个多月以前,时间过得真快。
“夏有凉风冬有雪”,这种儿时总能感受到的寻常,如今竟然成了深深的怀念。
如果拉长到五年呢?是否仍然觉得时光如梭,白驹过隙?若总是将过去的一段时间打包起来,说上一句“已经过去五年了啊……”,似乎这些日子就在嘴角飘然而逝了。
但若是细细回忆这五年发生的事情、遇到的人、转变的思想,还有时过境迁的林林总总,也足够聊上一个悠长的午后,只是我们没有那个闲情逸致罢了。
我上一次回答普鲁斯特问卷,刚好是五年前的那篇年中总结,2020年前写的那份答卷,如今只模糊记得一个问题和答案。脑细胞大概是更新过一遍,许多过去的记忆都变成空白了。
普鲁斯特问卷是一套关于人生经验和价值观的问题,大概相当于对自己生活的一些反思。虽然这些碎片想法被大脑认定是种需要定期清理的负累,但我仍然觉得失之可惜。
或许从生命本源的角度来说,人生的意义并不在于过去活得怎样,而是关于未来能否活得下去。只有将生命的痕迹就落在笔尖,今天才有回看的机会,或许可以发现一些有趣的对照。
那些念头常常被我们的成长所掩埋,只有当我们醒悟到“原来我以前这么想”时,才会更谨慎地对待自己的认知,更尊重别人的想法,真正地放下“我执”。
五年,随着时过境迁,记忆模糊,刚好到了再回答一次普鲁斯特问卷的时机了。
问卷内容
1.你认为最完美的快乐是怎样的?
无忧无虑日日新。
最近几年,从整个社会到微观的个体都充满着焦虑的气氛,关于现在何来,关于未来何往。当社会不断进步的时候,所谓的“不确定性”多多少少暗含着潜在的机会;而如今的“不确定性”似乎只是意味着不确定性,或者干脆说风险。
想象中的快乐便是摆脱这种“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状态。然而,这似乎意味着消除所有的不确定,很可能会让生活陷入死寂,因此又加上了“日日新”三个字,至少希望大脑保持好奇,不断更新。
看起来是前后矛盾的一句话,不过,既然题目中的“完美”本就不存在,说个不存在的答案也无可厚非。生理的快感过于短暂,拥有的快乐永无尽头,目前能想到的就这些了。
2.你最希望拥有哪种才华?
用文字准确表达隐秘的感觉,揭露不可察觉的念头,以及令人为之动容的美好。
而且,如果能准确表达,自然拥有看穿世间障眼法的能力。虽不指望自己能做到如鱼得水,至少落得个独醒。
3.你最恐惧的是什么?
死亡。
尤其是突然发生的情况。对于那些有计划但未竟之事,对于有挂念但不能放下的东西,死亡就像强行停止符。希望将来有足够坦然的时刻。
4.你目前的心境怎样?
大多得过且过,片刻自得其乐。
因为目前身心尚不自由,所以将希望寄于未来.当下嘛,就像是押注未来的筹码,不是人生的主角戏。
5.还在世的人中你最钦佩的是谁?
我的爸妈,以及千千万万安分守己、善良踏实的普通人。
我只能以目前普通人的浅薄认知,来考虑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暂时相信“为富不仁,为仁不富”的道理(“不仁”也包括言行虚伪夸张等,并非单纯原义)。虽并不绝对,但至少对不了解的上位者,实在是钦佩不起来。
6.你认为自己最伟大的成就是什么?
这个问题有些超纲,只能勉强又讨巧地回答:最伟大的成就是成就了现在的自己,至少目前没有后悔自己这一路的成长。
7.你自己的哪个特点让你最觉得痛恨?
固执。
要说缺点是很多的,但最近有些释然了。优缺点其实是一件事情的正反两面,比如固执的近义褒义词是坚韧,若是改掉固执的毛病,恐怕遇事很容易放弃。又比如谨慎细心与优柔寡断,勇敢与冲动等等……
虽然字义并不相同,但如果将优点发扬过分的话,便有了误入歧途的风险……
所以,一个人是否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得恰到好处?不卑不亢,不偏不倚,既不中庸也不极端。很难,很难,但也不能任由自己妄为妄言,只有不断勤勉。
8.你最喜欢的旅行是哪一次?
从阿尔山到满洲里和从青海到成都,这两段骑行经历。
说起来,最喜欢的目的地也并非旅游城市。由于一天的骑行确实走不远,所以总能留宿那些没有商业气息的淳朴异乡,因而与自己既有的生活经验,产生了一种鲜明对比的差势。
旅行不就是离开自己活腻的地方?如果仍然去一个和自己活腻的地方差不多的地方,旅行就失去了大部分的意义。
9.你最痛恨别人的什么特点?
虚与委蛇。
一个人的认知和三观,可能受限于客观的成长环境和教育经历;但放弃真诚,则是在主观上与社会捷径同流合污,将自己的利益看得比对面的人更重要。
诚然,我也无法做到像大刘笔下的三体人那样透明,这也是人类社会有趣的地方。因此,说成痛恨有些言重了,或者说这里说的真诚并非毫无保留的表达,而是一种相互的足够的尊重。
再补充一句,我想大部分人都认为自己足够真诚,但事实情况是一个人往往是有选择地诚实。当我们反思的时候,往往注意不到那些自己不真诚的时刻,因为那些虚与委蛇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并不值得记住。
能做到大多数情况对大多数人的真诚,已经很难得了。
10.你最珍惜的财产是什么?
余生。
也许真的是到了人生过半的年纪,一边觉得生活漫长又无意义,一边又越来越惜时,这是无法增长的财产。毕竟,每个NPC都有自己的主角戏。
11.你最奢侈的是什么?
不喜欢奢侈的东西。
不过,要是能把第10个问题的答案肆意地浪费一些,就算很奢侈了,这两个问题似乎是相对的。
12.你认为程度最浅的痛苦是什么?
运动过后的轻度肌肉酸痛。(百公里越野赛后的那种程度不算)
13.你认为哪种美德是被过高的评估的?
坚持不懈。
这四个字容易让人误以为,好多事情是可以靠坚持解决的;但是长期痛苦的坚持,往往收效甚微。
生活里更重要的首先是选择,然后必须在刚开始有些痛苦的坚持当中,尽快找到成就感和乐趣,而不是将一条不知何往的路一味坚持到底。
14.你最喜欢的职业是什么?
如果不考虑收入问题的话,公园环卫。春天扫扫花瓣,秋天扫扫落叶,冬天扫扫积雪,只有夏天除草有些难受……
如果考虑收入的话,那就前一半运动员,后一半作家。运动员可以找到沉浸在身体里的感觉,而作家如果能创造一些什么,会很有成就感。
15.你对自己的外表哪一点不满意?
眼角开始有皱纹了。
16.你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还没有后悔的事情。
一路走来,基本上都是跟随内心的声音。当然会有一些想要改变的事情,比如学业、职业和投资等等,但那些事情已经是基于当时的心智,做了最大的努力,也就不需要后悔。
17.还在世的人中你最鄙视的是谁?
想不出来。
一个人成为什么样的人,在很程度上没有那么多的主观能动性,即便我们都是能思考会抉择的动物。但那些选择皆是环境影响,性格使然,机会推动或者干脆是阴差阳错。
这么说有些宿命论的味道,但我们的选择是否真的完全自主,的确值得反思?我暂时没有明确的答案。
18.你最喜欢男性身上的什么品质?
感性。
男性总是擅于逻辑思考,行为呆板如同机器。但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一些性情才显得有趣和活色生香,也能更好地与人相处。
19.你使用过的最多的单词或者是词语是什么?
转折词。例如:但是、可是、然而
好像大脑里有一种机制,碰到选择和决策的时候,都会触发反思,总是谨慎考虑负面的可能性。甚至有时候也会幻想,成为一个敢于开始的行动派,不怕失败的实干家,杀伐果断的决策者……诸如此类,但只能偶尔做到。
因此前半生的人生,就这样没有大过,也没有大成地过来了。最终有得也有失,得到的是还算平稳的生活,失去的是其他创造其他生活可能的机会成本。
20.你最喜欢女性身上的什么品质?
理性。
一个人过于感性的那个瞬间,会导致对事情的认知不完整,也会让言行失去意识的控制。因为理解,所以包容。
这里的答案和男性刚好相反,并非有刻板印象,只是大数定律如此:女性偏感性,男性偏理性。
如今的社会,信息传播速度越来越快,见识也越来越广,理性的反思是越来越常见的,只需要警惕不要落入信息茧房和思想窠臼的陷阱。
21.你最伤痛的事是什么?
当时痛彻心扉的事情,现在虽然常常想起,但都云淡风轻了,以至于回答这个问题变得有些困难。
承认曾经的伤痛,也就意味着我们的思想仍然原地踏步。
22.你最看重朋友的什么特点?
日常性。
这几年“搭子”这个词流行起来的时候,我想过搭子和朋友的区别,大概就是关于日常的分享。
一起爬山的叫山友,一起上学的叫同学,一起共事的叫同事,一起旅行以及做任何事情的都可以叫搭子。但只有将日常的快乐、痛苦、困惑,甚至琐碎的事情都能共享的时候,才能叫做朋友。
所以,做朋友是有一些羁绊的,期待有回应,期待被需要,过于独立则无朋。而当朋友们分隔两地或者人生进入了新的阶段,逐渐无法相互共情日常的时候,朋友就会自然更新和失去。
23.你这一生中最爱的人或东西是什么?
体验。
常常有一些虚无主义的念头,因此就一个终点无意义的人生来说,过程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生且不论是否开心和成功,更重要的是没有遗憾,足够心安理得地虚度人生。
就像黄永玉说的那样:明确的爱,直接的厌恶,真诚的喜欢,站在太阳下的坦荡,大声无愧地称赞自己。
24.你希望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
在灯枯油尽时,自己了断。
一来是不喜欢没有希望的老年生活,苟延残喘的生命没有意义;二来希望自己终于有勇气面对和选择死亡;三来既然能预料到老无所依,其实是终有那么一天的。
25.何时何地让你感觉到最快乐?
站在空无一人的荒野公路上,并可以分享这种快乐给身边的最喜欢的人,或者亲友。
26.如果你可以改变你的家庭一件事,那会是什么?
变成名门望族、富贾之后?哈哈哈哈,不咋喜欢这种假设性的问题。
27.如果你能选择的话,你希望让什么重现?
没有经历过的所谓好时代,都是带着滤镜看的。经历过的事情留在记忆里就很好,就像古语所言,以现在的心境重新经历,真不如单纯的怀念。
28.你的座右铭是什么?
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写在最后
一些35个问题版本的问卷还多了几个问题,有几个问题也值得聊一下:
29、什么情况下你会撒谎?
无伤大雅,但能避免麻烦。
30、如果有转世,你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或物?
做一棵野草。
动物的生命太复杂了,真菌细菌有些太简单了,相对简单又有韧劲儿的生命最好。
31、你最想住在哪里?
目前是想住在云贵高原的一个小城市。
写完这些答案之后,我去翻看了上一次五年前的回答,大部分的答案似乎都不一样了。《用30年人生总结出28条收获——我的普鲁斯特问卷》
不一定是完全颠覆了想法,似乎只是轻重缓急有所变化,或者当下的情形所致,比如那时候我最痛苦的是“忠孝难两全”,因为彼时正准备裸辞流浪一段时间,执着地忠于自己。
现如今的社会环境和我的心境,已经全都是今时不同往日,我尤觉最近半年是我最低能量的一段时间,甚至连国庆节的旅行计划都没有想好。
很庆幸过去几年也完成了一些想做的事情,以现在的状态,恐怕无法再去做那些事情了。想做的事情要趁早,不想做的事情不要勉强,这句话是这半年最大的领悟。
——2025年8月,彦臣于北京
P.S.
望月尘 | Yann:
这里多半写写游记,胡言那时的所见所思
这里有时也写写散文,乱语今日的所感所悟
千万不要信我,有思考就好
更新时间:2025-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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