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作家|方亚儒 我的母亲

景泰作家专栏:

我 的 母 亲

方亚儒/文

亲戚们说,母亲出门背的个锅。的确,母亲每次出外,都得掐着点回来做饭。

在我的印象里,母亲一直在锅台上忙碌着:一天三顿饭,五天一做馍,这是常态。她是有怨言的,可一大家子张嘴吃饭的,由不得她,她只有在调教我们的时候才会歇斯底里的发泄上一通。每每那时,我就很害怕:害怕结婚,害怕繁重的家务压垮自己,害怕搅成一团的亲戚关系,害怕被他人议论。

大多数人都在歌颂母亲的贤良淑德,我想把我的母亲当个普通的女人来写。

母亲有文化,爱读书,这离不开姥爷良好的教育。她姊妹七个,除了她,都有工作,这大概就是做老大的不幸。我上中学前,总听到她在姨娘们穿时装驾临我家的时候说到“吃土”的字眼。我家的位置大抵就是城乡结合部,交通也算便利,可亲戚们来了,鲜明的对比足足让我知道彼此的生活水平还是有差距的,所以我把母亲对我自小“读书能够改变命运”的教育看得极为重要,立志要做个体面的人,走出景泰,离开家乡,去大城市,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做伴侣。

母亲一手好茶饭。她没向任何人夸夸其谈自己的手艺,这就是景泰方言说的“有些女人,吃出来看不出来。”母亲的长面,鸡蛋饼在整个家族里堪称一绝。每年正月初二,母亲回娘家时,一半百亲戚的吃食皆由母亲一人张罗。表姐们馋母亲的鸡蛋饼,突然到访,母亲欣然制作,不吝惜一点油,饼做的金黄可口,还配上小菜,炒上虎皮辣子,煮上稀饭。表姐们饱腹离家,我看到杯盘狼藉,不想收拾,母亲就教我待客要热情。我听不进去,母亲狠狠地说上一句:不想做,好好念书,挣了工资,下馆子去,免得麻烦。这话,令我好生伤心,也暗暗下了更大的决心。

姥爷信任母亲,疼惜他的大女儿,可她生长的时代决定了母亲平凡的角色,她只能做好妻子,生儿育女,当好母亲。不成为母亲,就不会懂得母亲。直到我做了母亲,才明白母亲许多时刻的欲言又止:不给我买新衣服,确实是没钱,院子里的房子还没盖起来;不给我零花钱,也是没有钱,一个坚硬的理由是别攀比;这钱只能拿来买练习题,文学作品看多了没用;把日子先过好,你妈就是样子,别把生活理想化……活下去,照顾好家,照顾好我们几个,是她硬撑着向前走的动力。

母亲声音温柔动听,给我讲的道理也很多。现在想来,不同阶段的我表现出的态度总给母亲更多担忧。我不是天生倔强叛逆,却也不愿意任何人改变我。我想做自己舒适的事情,可母亲认为女人要顾全大局,为家人多想想,所以我和母亲有段时间显得很疏远。此时理解唠叨这个词,才懂得,这真的是母亲的牵挂与担忧。母亲没说让我示弱的话,可言外之意是别太要强。七十多岁的母亲,对新时期的观念不太懂了,她不接受我的立场,她对我提及的儒释道方面的观点不做评价,可她长长的叹上一口气,再把对话打个圆场的样子让我有了一丝痛楚:我做决定要不要让母亲先感到舒适,可我是我自己,我要过我的一生啊。

母亲是积极而又孤独的。她把随笔写在姥爷送她的《聊斋志异》扉页的时候是痛的,她将要失去多半生最重要的一个人。尽管姥爷的安排让她在青年时代错失过体面的工作,她被迫把生活的根扎在了农村,但她内心的罗曼蒂克,优雅的谈吐,辩证的看问题的思维从未消逝且她认为我是她这个基因最佳的继承人。所以,我很感谢我的母亲,感谢我的少女时期从未经历过苦涩,一直有条件学习;感谢她对我的女儿充满祝福的梦:娃有了自己的相机,成了一个记者,去了北京……

我从母亲褪去柔情的脸上寻找不到一点点她年轻时候的样子。她佝偻着背,穿着普通的棉袄走在人群中,却关注着每一个可能认得的人。影集里那个高个子,穿着青色旗袍,搭着云肩,踩着高跟鞋,在向日葵旁留影的她最终走远了,想到她优雅的装束与身后的向日葵地的背景并不合拍的照片,我竟然掉下泪来。那是她的39岁,她依然抿嘴浅浅笑着,她穿着她最爱的衣服去照相,那是她期望一直葆有的样子。可生活辜负了母亲,能慰藉她的只有她认为珍贵的一书柜陈旧发黄的书籍与旧物。

母亲说,我们四个是她的私有财产,再无其他重要的。她这样说着,可她从没有停下手头的家务。她总说,她还想念自己的祖母,她的大黄猫,还有她的十八岁。

【作者简介】方亚儒,八零后女作家,热爱生活,痴迷文学,已有多篇诗歌和散文发表在报刊和新媒体,为白银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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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2-29

标签:美文   景泰   作家   母亲   姥爷   害怕   样子   亲戚   穿着   白银市   聊斋志异   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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