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许自己做自己，允许别人做别人。看懂的人，段位很高。

“人活在世上，最大的难题也许就是如何既不亏待自己，又不强迫他人。”

我记得那一年夏天，小镇上的空气被晒得发烫。街道尽头有家理发店，是周大爷的。他总喜欢边理发边用那锈迹斑斑的小剪刀敲打柜台，发出的节奏像是给乏味生活添点鼓声。我每天放学从理发店门前路过，看着里面的人影时隐时现，像每个人内心的小小舞台。

“阿清，你又偷懒了吧？”周大爷冲着门外的我喊。

我没答话，只伸了个懒腰，假装太阳把我蒸化了。其实我也想进屋帮忙，但我怕自己一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要我去做个什么样的人。“人呐，做自己很难。”这是我常对自己说的话。

那天傍晚，理发店里突然热闹起来，几个镇上的年轻人来了，说要改造理发店，把它弄成网红打卡地，墙上挂大幅惨白的照片，再配几把时髦的椅子，还要换掉周大爷那些老旧工具。

“您得跟上潮流啊！改变才有生意。”他们说。

周大爷笑了笑，没说同意，也没反对。他只是用手指拨弄桌上的梳子，仿佛在思考一个远大的问题。

晚上，我去找周大爷。他坐在院子里，灯光把他半张脸照亮。他看见我，叹了一口气，说：“小清啊，人可以换衣服、换发型，可你叫我换掉自己的老习惯，我还真做不到。”

我坐下来，望着天上微弱的星星，随口问：“您为什么不能像别人说的那样试一试？也许赚更多钱呢？”

他沉默一会儿，声音低得像风穿过树叶：“年轻人眼里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我理了一辈子发，这辈子最开心是有人愿意坐在我面前聊聊天，把心事交给我；至于剪得漂不漂亮，说实话，倒是其次......”

我明白了些，却又觉得更糊涂。

日子继续，该来的还是会来。理发店改造计划还是推进了。几天后，店里的旧椅子被搬走，新椅子漆得锃亮；墙上的老报纸被撕下，贴上鲜艳的画，几个陌生人在附近摁快门，一瞬间像是全镇的人都变成了观众。

新理发师用生硬的话招呼顾客，“您可以选这款，也可以挑那款，我们这里最新最潮！”

只有周大爷还在角落里，没太多话，偶尔帮人掸掸肩膀，做着最简单不过的动作。

“小清，你怎么不剪一个流行发型？”新理发师问我。

我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扯了句，“我觉得还是原来那样比较舒服。”

他翻了翻白眼，“真是迂腐。”

我低下头，只觉得一股莫名的难受。

晚上回家，母亲也在劝我，“你要学会顺应时代，不要总想着按照自己的脾气活着。”

“可我不喜欢，我就这样好吗？”

母亲叹了口气，却没再说什么。

我想，也许没人真的明白别人心里的苦，于是有些苦就只能自己消化。

几天过去，理发店变得越来越热闹，却也越来越陌生。再也没有那个温柔的下午，周大爷慢慢为我修剪头发，碎发轻落，窗外风吹进来，像是生活的平静呼吸。

“一切都变了。”我对周大爷这么说。

他笑了笑：“让他们做他们喜欢的事吧，别为难自己。”

金句就在这里：“允许别人做别人，不是退让，而是坦然。允许自己做自己，才算勇敢。”

后来有天，理发店的热闹渐渐散去。年轻人们兴致玩够了，又去追别的新鲜事物。新的理发师也不常在了，大家还是习惯找周大爷理发，只是再没之前那么多人。

我走进理发店，还是那把熟悉的椅子。周大爷递过剪刀，“想剪什么？”

我笑了笑，“还是原来那样，留一点碎发。”

他点头。“无论你喜欢什么，都没关系，反正都是你的头。”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落下，此刻世界很安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样子，每个人都在试着成为自己。或许这并不容易，但也没有谁规定人人要一样。

临走时，周大爷拍拍我的肩膀：“别让别人决定你是谁，也别非得让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这样，大家都能舒服一点。”

我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也说的是我。

夜深的时候，我在房间里回忆今天的对话，第一次觉得心里有种轻松的味道。有些时候，允许自己做自己，允许别人做别人，其实比什么都重要——这是对自己的宽容，也是对世界的善意。

未来的路还长，世界还会变化，但我会记住周大爷说的那些话，也许，真正的自由，就是从允许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