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长贵,毕业于中国人大哲学系的高材生,1967年的1月份,他走进了钓鱼台11号楼,成了这栋楼的第一个机要秘书。在11号楼的众多工作人员里面,这个毕业于人大哲学系的读书人,学历是最高的一个。
而他,也仅仅在11号楼里工作了一年,1968年的1月,他就被送去了监狱里。
在监狱,他度过了难熬的,将近八年的时光。
1975年,这一年的5月22号,专案组的工作人员来到了监狱。
“......决定释放你,到湖南某 农场劳动,等待最终的结论”
——来源:《问史求信集》.阎长贵/王广宇.合著.
工作人员当着他的面,把这个决定口述了两遍。
这对于一个在监狱里度过了七年半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消息。只要能走出去,哪怕是去农场从事体力劳动,能和人交流,对于阎长贵而言,那都是幸福的事情。
他当时的心情很激动,心里想着,只要能出去,不管是去哪里,不管从事再苦再累的苦工,也是比铁窗生活好上太多了。
原本,他刚出来的时候,是可以在北京先待上一个星期的时间,这一个星期给他收拾一些生活用品,或是做一些私事。
但是呢,他的家不在北京,而是远在山东。
他毕业后留在北京工作,先是住在《红旗》杂志社的宿舍,后来调去钓鱼台工作,也是住在11号楼里。因此,他在北京没有家。
“我想去红旗杂志宿舍里,取走我留在那的衣服和书籍”
“那些东西都让你儿子取走了”
负责安置的工作人员顺带着还告诉他,说你儿子现在已经是个中学生了。
阎长贵对儿子的印象,还停留在七年前呢!
在他的记忆里,儿子还是一个很小的娃娃,没想到倏忽之间,就成了中学生。他的心底,莫名的生出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既然北京没有家,宿舍的东西也被儿子取走了,他在北京也没有待着的必要了。
于是乎,随着绿皮火车的一路摇曳,再换乘汽车,他来到了湖南常德的西洞庭农场。
这西洞庭农场,因为在洞庭湖的西面,故而也因此得名。
1955年,农场刚成立的时候,还真的是一片荒芜,没有什么生机。不过,等阎长贵去的时候,农场的景象又完全不一样了,一派欣欣向荣。
1975年的西洞庭农场,规模发展得很大。
总的占地面积有一百多平方公里,农场里生活着超过三万人。这农场,完全就是一个独立的小型社会,什么学校、糖厂、银行、邮局、商店、医院.......一应俱全。或许,有的人自打出生在农场,怕是一步都没有迈出过农场,一辈子都在场子里生活着呢。
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这是没法理解的事,也是难以想象的场景。
怎么真的会有人把农场、把工厂当作家呢?
在那个年代,要是农场没了,厂子垮了,那就是天塌了,意味着家也没了。这种情怀,咱们现在是不懂的。
在当时,全国的国营农场普遍亏损的情况下,西洞庭能做到一派欣欣向荣,成为全国农垦系统里面的红旗农场之一,和场领导覃正彦的功劳是分不开的。
覃正彦一改之前“坐大船划懒浆”的做法,在场子里大力推行责任制。
从七十年代初开始,这西洞庭湖农场就做到了盈利,这在当时的国营农场里面,还真的是不少见。
虽然阎长贵曾在钓鱼台11号楼里当秘书,但他几乎24小时都在11号楼里待着。来到这西洞庭湖农场,也让他开了眼界,用他的话来说,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规模的企业。
到农场的第一天,他顾不上四处转转。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起笔,给远在山东老家的妻儿写信。
信寄出去后,他就一直期盼着回信,到得第十天,回信来了。
他迫不及待的展开信纸,那纸张上的笔迹有些稚嫩,一看就晓得是儿子写的。
这信的内容,打眼一瞧,是由妻子口述,儿子执笔的。
妻子在信里告诉丈夫,让他在农场耐心的等候着,一家人会来农场和他团聚,还有父母也会来的。
又是一阵子的等啊、盼啊,和家人分开了近八年,能再次团聚,那是何等的期盼呢。
在等待家人的那段时间,农场给阎长贵安排了住处。
覃正彦很尊重读书人,他给阎长贵安排住在农科所里。屋子里啥都准备好了,什么锅碗瓢盆、被褥什么的都有,完全不用阎长贵操心。这让蹲了七年半牢的阎长贵,打心里感受到了温暖,他没想到,这里的人没有用异样的目光来打量他。
趁着家人还没来,阎长贵好好的收拾了一番屋子。
妻子、儿子还有父母,来到了农场,一家人在小小的屋子里,可算是吃上了一顿团圆饭。
这顿团圆饭,等了近八年。
哪怕没有大鱼大肉,但一家人吃得很香、吃得很甜。
父母在农场待了几天,就回了山东老家,妻子和儿子留在了农场,陪在阎长贵身边生活。
原本,阎长贵是要被安排去稻田班干活的,但是想着他是个读书人,没做过什么体力活,农场就给他安排去了棉花班。显然,这棉花班的劳动量,就没有稻田班那么重。
每天,他和棉花班的人一起在田间地头干着农活。
头顶上,太阳晒得毒辣。
一天下来,人黑了,皮肤粗糙了,也晒脱了一层皮。
可他的心里是高兴的,大家伙一边干着活,一边有说有笑。不管男女老少,都对这个远道而来的新家人很好。
农场里的人很朴实,对这个初来乍到,戴着眼镜,一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只要来到了农场,大家就是一家人。
那个年代,柴火是重要的,每家每户每天都离不开柴火,日常的烧水做饭、洗脸洗脚,都要用到柴火。尤其是到了冬天,要是没有柴火,那日子可就难熬了。
阎长贵一家刚到农场的时候,不知道要去哪里弄柴火,也不知道怎么劈柴。邻居们看到他家的这个窘境,也没有袖手旁观,更没有嘲笑。虽然农场里面,柴火是紧缺的东西,大家伙还是这家匀出一点,那家拿出一些,这才给阎家凑够了生活用的柴火。
他不会劈柴,就有人专门找来,说我教你吧。
一段时间下来,阎长贵这个读书人抡起斧子劈柴,也是得心应手。
在阎长贵的记忆里,他对覃正彦这个领导的印象很深,也很好。
出生于1928年的覃正彦,家庭成分是中农,他1949年开始参加工作。因为表现好,早年间先后担任过乡长、石门县委副书记。六十年代中期的时候,性格耿直的他也受到了影响,直到1972年才恢复了工作。
他是1971年1月来到西洞庭湖农场的,这一来,就在农场生活了八年多。这八年多的时间,也是农场生气勃勃的时期。1988年,工作多年的他退居了二线,1991年正式退休。
或许是出于同样遭遇的同情,也或许是出于对读书人的尊重,覃正彦对阎长贵很好。
阎长贵在棉花班没待多久,覃正彦就想把他安排去场里的宣传部工作。不过,因为阎长贵的结论还没出来,这事就只好作罢了。覃正彦就准备给他重新安排个工作,在他看来,人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去田间地头劳动是浪费人才了。
于是乎,就准备让他去场部的农业科。
阎长贵也不晓得这农业科是干嘛的,就应承下来了。
还好他的邻居,一个在农业科担任副科长的人,他晓得农业科这工作,阎长贵是做不来的。邻居寻了个机会来阎家,告诉他在农业科工作,每天都要去各个分场跑,哪怕是刮风还是下雨,都是要去的。
在邻居看来,阎长贵这个知识分子的身体,显然是耐不活的。
这“耐不活”是常德当地的土话,意思就是“受不了”。
阎长贵自己也寻思了一下,自个确实是有些耐不活。于是,他只好厚着脸皮找到农场,看看能不能给重新安排个工作。
其他人倒是有些意见,觉得他怎么挑三拣四的,不过覃正彦可不这么想,给他安排去了农科所的学校教书。
这就让旁人不理解了,说你为啥对他这么好。
覃正彦倒也是耐心解释,说你们要是能教书,我也安排你们去学校教书。人家是人大毕业的高材生,咱们场子里就缺这样的人才。
他是很看重教育的,对于孩子们的教育,他都很上心。如果有哪家考上了大学,农场都会给他学费。覃正彦读的书不多,他深知文化就意味着生产力,只有教育搞上来了,农场才能持续不断地保持进步。
就是这样的一点一滴的日常,让阎长贵感受到了温暖,在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把西东湖农场当成了第二故乡。
倏忽之间,阎长贵在农场就生活了五年的光阴。
他的问题,也在1979年的9月得到了最终解决。
给他的后续安排,是调回北京,在他原来的老单位,也就是《红旗》杂志社工作,继续当一名编辑。
得知这个消息后,覃正彦很是为他高兴。
但是,阎长贵却高兴不起来,他的心头压着一件心事。那就是妻子和孩子的户口问题。要知道,这“农转非”在当时可是一件很难处理的事情。或许,会有读者不了解“农转非”是什么意思,我就简单的解释一下。
这“农转非”是当时计划经济时代,一种特别的户籍制度,简单说来,就是农业户口改成非农业户口。
阎长贵被调回北京,他的户口是没问题的,但是,妻子和儿子想要跟着他去北京,这户口就得解决才行。要是解决不了,妻儿要么回山东老家,要么就留在农场,这不又得分开了嘛。
就在他皱眉不展的时候,覃正彦告诉他,自己已经帮他解决了妻儿“农转非”的问题。
这让阎长贵十分的感动。
覃正彦真是一个好干部,他早就想到了这些事,也默默的给他办好了。
“......总起来一句话,我对农场深深感谢,我永远忘记不了他们对我的厚爱。”
——来源:《问史求信集》.阎长贵/王广宇.合著.
更新时间:2025-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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