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久旱逢甘霖

文/东方之音

天气旱得太久了，地皮开裂，裂痕纵横交错，宛如大地在火烤的煎熬下张开无数干渴的嘴；田野间那些玉米叶子，也早已卷成焦黄的细条，纷纷垂下了头，在焦灼的烈日下奄奄一息。农人们望穿双眼，眼神里常常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期盼，可天空偏是青灰而空荡，没有一丝云彩的踪影，吝啬得不肯施舍半滴甘霖。

到了七月二十九日，天地却终于豁开了一条缝。起初的雨点，怯生生地落下来，敲在晒得发白的石板路上，如同试探的手指轻叩紧闭的门扉。后来雨渐渐密了，雨声亦变得欢快而响亮了，仿佛天地间终于释放了久积的沉闷叹息，长久的干渴终于被解除了封印。雨水先是点点滴落，继而便急急地连成线、织成片，哗啦哗啦地响彻了整个世界。雨水敲打着屋顶，溅起白茫茫的水雾；雨水渗进龟裂的土地，泥土贪婪地吮吸着，竟仿佛发出细微而满足的滋滋声来。空气骤然清凉了，弥漫着久违的清新气息，泥土与青草的气息混杂在一起，终于又活了过来，我站在檐下，让凉意穿透汗湿的衣衫，沁入肺腑——原来被酷暑围困的人心，也如久旱的土地一样，等待着一场淋漓的灌溉啊。

雨又淅淅沥沥一直下到了八月一日。雨停后，我走出门去，满目所见都是水洗过般的明净：路旁小草吸饱了雨水，青翠欲滴地舒展着，每一片叶子都托着晶莹的水珠；蛛网也重新悬于树梢之间，缀满亮晶晶的珠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晃，仿佛精心串起的珍珠帘幕；田地里，老农蹲在田埂上，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滑过玉米叶子，细数上面滚动的雨滴，就像点数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几个孩子赤脚踩过水洼，水花四溅，笑声清脆地撞碎在湿润的空气里。

久旱终于逢到了甘霖，世间万物如同重新被赋予了呼吸。雨水将尘埃洗净，把大地归还给了生命，也将人们心头的焦灼轻轻拂去了。久旱后的甘霖，不只是天降的恩泽，更是自然以无言而沛然之力，在干渴的魂灵里重新种下了宁静与希望：大地原如婴儿般，在焦渴之后只需一滴泪，便足以苏醒，舒展新绿；原来我们沉默中等待的，正是这样足以让万物重生的惊蛰时分。

干涸的泥土上，久被遗忘的蚯蚓终于又悄然蠕动起来了，湿漉漉的青蛙重新鼓起了喉囊，在远处池塘里发出第一声试探的鸣唱——生命之流，终究在龟裂处重新找到了流淌的河床。

2025-0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