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人祸双重绞杀：牙买加旧债未清，飓风又毁重建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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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0月28日，飓风“梅丽莎” (Melissa)——有记录以来最强烈的北大西洋飓风之一——猛烈袭击了牙买加西海岸。其峰值风速达到每小时185英里，摧毁了黑河 (Black River) 地区90%的房屋，造成至少50人死亡——随着搜救行动的持续，死亡人数预计还将攀升。

灾后重建进程尚不明朗，但可以肯定的是牙买加需要外部援助。自1961年起，美国通过其美国国际开发署 (USAID) 应对国际灾难。但美国特朗普政府决定解散美国国际开发署，导致美国的灾难应对能力陷入混乱。尽管美国国务院宣布向牙买加派遣应急团队，但具体实施仍存在诸多不确定性。

要理解加勒比地区的灾后重建，可以参考2010年的海地地震，或2017年美国领土波多黎各遭遇飓风“玛丽亚” (Maria) 的案例。殖民主义、帝国主义和剥削的历史，在这些案例的重建过程中不断重演。例如，海地曾被迫向法国偿还其脱离奴隶制、获得自由的“费用”，据估算，这笔偿付导致其经济损失了200亿美元的增长空间。而在波多黎各，该岛作为美国领土的特殊地位，加之其加勒比海岛屿的地理属性，导致了认知混乱：有50%的美国民众甚至不知道该岛屿属于美国。

尽管如此，这些充满活力的社区也展现出独特的解决方案与韧性形态。牙买加始终走在灾后重建能力建设的最前沿，成为首个实现地方政府所有部门签署《2030年建设韧性城市倡议》 (Making Cities Resilient 2030) 的国家——这项联合国计划致力于提升灾害应对能力并构建专业人才网络。该国还通过投资灾难债券来保障其财政未来——这类债券的赔付机制与飓风中心气压读数挂钩，所得资金可用于灾后响应与重建。这些措施为灾后重建提供了数亿美元的资金。但如果初步评估属实，牙买加此次面临的损失将高达数十亿美元。

数十年来，灾害研究者已经形成共识：唯有解决社会脆弱性问题，才能真正实现灾害减缓与恢复的实质性进展。我们对灾害的通常定义是：灾害源（如飓风、洪水或地震）与脆弱性相叠加，便构成了灾害。

脆弱性可分为两大基本类型：物理脆弱性和社会脆弱性。物理脆弱性包括低洼地带、易发生山体滑坡的丘陵、易引发森林大火的干旱林区等。社会脆弱性则涵盖收入不平等、性别歧视、种族隔离等因素。

要理解其实际意义，可以参考2010年的海地地震与2011年的日本3.11三重灾难。海地地震震级为7.0级，而3.11地震震级更高，达到9.0级。需要注意的是，里氏震级呈非线性增长，9.0级地震的震动强度远超7.0级。

尽管震级差异显著，海地地震却造成约222000人死亡，而日本3·11灾害的死亡人数仅接近20000人。其中多数伤亡并非直接由地震造成，而是源于后续的海啸。

为何震级较低的地震反而造成了更多的伤亡？社会脆弱性在此发挥了关键作用。贫困、不平等、建筑标准、物资获取能力、公民社会能力以及殖民主义遗留问题，都可能导致更高的死亡率。这并非否定物理环境的影响，而是强调决定性差异的根源在于社会经济层面。

过去三十年间，国际社会始终致力于以制度化方式解析灾害的复杂性。自1990年代中期起，在联合国的推动下，各国共同构建了广受认可的灾害应对框架。

当前版本的《仙台减少灾害风险框架》 (Sendai Framework for Disaster Risk Reduction) 融入了对社会脆弱性的认知，呼吁包括牙买加在内的签署国在灾后重建中践行“重建得更好” (Build Back Better) 的原则。

“重建得更好”不仅要求恢复到灾前状态，更要通过重建过程来缓解社会脆弱性。这一理念并非完美无缺——包括笔者在内的诸多学者都对此提出过质疑。但它确实推动了人们认识到：单纯的重建并不能增强社区抵御后续灾害的能力。

灾后重建为重新审视一个社会的物质与社会结构提供了契机。当牙买加从应急响应转向灾后恢复时，变革应当是自下而上、以社区为基础、由社区主导的。

风暴已经远去，但在黑河地区，搜救行动仍在泥泞中艰难推进。那些被摧毁的，不只是房屋的砖瓦，还有本就脆弱的生计。历史的欠账与当下的不平等，是比物理废墟更难清理的障碍。金融市场上的灾难债券，可以为重建提供启动的资金，但一个真正具有韧性的未来，终究要靠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们，亲手来勾画。

面对天灾与历史遗留的社会问题，你认为社区主导的“重建”能走多远？欢迎在评论区聊聊。

作者：韦斯利·奇克 (Wesley Cheek) 是灾难社会学家及应急管理学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