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土牌那么好用，为何7年前不用？

大家好，我是很帅的狐狸

今天打算聊几句稀土~

之前给大家发过N多篇稀土的科普文章了。

今年6月、7月各聊了一次逻辑，从6月份到昨天（15日），以我当时提到的稀土ETF嘉实（516150）「链接」为例，累计涨了66%，规模甚至刚刚破了百亿。

这两天倒车回调了点，很多人在想是不是倒车接人。

在上车前，不妨先刷完我的文章。

稀土确实可以用在N多场景，所有现在市场热捧的硬核科技（AI/电动车/机器人/风力发电/手机/航天航空/军工/医疗器械等等）都需要它。

也一直是我们反制美国的王牌，毕竟中国目前近乎垄断——中国已探明储量（占全球48.9%）与产量（占全球69.2%）都是世界第一（数据：USGS，2024）。

稀土挖出来后还需要精炼——中国精炼的占比更是高达91%（数据：国际能源署，2024）。

今天我打算聊一聊——

• 这波行情是怎么来的？
• 川普为啥怂了？
• 稀土牌这么好用，为啥之前不用？

Part 1

这波行情怎么来的

这波稀土行情，其实4月份就开始了。

当时是为了应对川普漫天要价的关税，于是我国对七类中重稀土元素及若干磁铁实施出口限制。

出口商得上报交易量、客户名称等信息来申请许可。

人家提了申请咱也不是不批，但是批得没那么快（毕竟数量很多），这导致欧美日等地的汽车制造受到影响。

6月份，随着申请逐渐被处理，稀土出口数量开始反弹。

但整个6月份，中国稀土永磁出口全球的数量同比跌了38%，其中出口到美国的，则跌了差不多一半。

中国以外的供给有限，供不应求，海外价格自然走高。

另外，还有外部的催化剂助力——

7月份，美国唯一的稀土矿运营和生产商MP公司，获得了美国国防部（现改名「战争部」）4亿美元的投资并被其控股。

同时，美国防部给MP公司的镨钕产品设定了110美元/千克（折算国内含税价约89万元/吨）的价格下限承诺，承诺为期10年。

而对比咱国内的价格，当时也就在四五十万每吨。

换句话说，价格上限直接打开了。

而就在上周四（9日），商务部又升级了稀土的出口管制。

现在除了不能随便出口部分稀土及技术设备，如果要在境外制作或用中国的技术生产，也需要许可。

而且用于军事上的话，原则上是不批的。

F-35缺材料了，急得川普马上威胁要重新加征100%关税。

其实在去年12月，商务部就已经禁止两用物项对美国军事用户或军事用途出口，而且也提了「原则上不予许可镓、锗、锑、超硬材料相关两用物项对美国出口」。

这次只是把范围进一步扩大了。

不过白宫随后语气开始软化——

副总统万斯说「我们有很多筹码，总统希望不动用这个筹码」「如果中方愿意讲道理，总统也愿意理性沟通」；

川普则是发推说「不用太担心中国（这事）」……

Part 2

川普为什么服软了

美国的稀土并不少，其储量够自己用上100年。

但稀土的加工、精炼技术对他们来说暂时还是不可能任务。

美国稀土曾一度领先。

不过上个世纪80年代时，美国核管理委员会（NRC）和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修改了相关法规，要求凡是罕有钍的东西都被当作潜在核燃料来源，会被高度管控。

而美国的中重稀土一般是来自铁矿石等大宗商品的含钍副产品（里头含有稀土杂质），所以稀土生意就做不了了。

我们趁机抢了生意，技术上也靠着「中国稀土之父」徐光宪院士开源的串级萃取理论（没申请专利），迅速完成了反超。

这也引出了92年邓小平南巡时的那句话——「中东有石油，中国有稀土。」

1995年前后，中国的稀土产量大概只是美国的两倍。

但到了2000年，这个数字变成了14倍。

有意思的是，美国本来有两家比较头部的稀土企业——Molycorp和Magnequench。

这俩公司本来从开采到精炼都干得来。

不过Magnequench在1995年直接被中国企业收购（后来搬到了天津），而Molycorp则是被美国自己给作死了——

2012年，美国联合欧盟、日本向世贸组织WTO提出诉讼，控告我们对稀土、钨、钼的出口配额制度+出口关税违反了入世条约。

三年后（2015年）中国败诉，于是我们取消了出口配额和关税。

大量中国稀土涌入国际市场，稀土价格瞬间就崩了。

Molycorp是在加州沙漠挖稀土，成本高得不行，所以价格也没有优势，瞬间破产。

2016年2月，美国政府问责局发了份报告，据其估算，美国可能需要15年才能重建国内稀土供应链。

现在9年过去了，美国国内还是只有MP这么一家。

MP的产能还是上得挺快的——2018年还是1.8万吨（v.s.中国12万吨），2024年已经到4.5万吨了（中国是27万吨）。

但是MP还是得把部分矿卖到中国去加工，所以还是没能彻底摆脱对中国的依赖。

要留意的是，2019年我们第一次动用稀土牌后，美国其实就一直在尝试追赶——

2020年，美国国防部给N家本土公司拨了款（MP拿到了960万美金；另外资助了澳洲稀土公司Lynas在美国建重稀土精炼厂，预计2026年投产后可满足全美1/3需求）。

2022年，拜登政府追加了5亿美元给稀土在内的关键矿产（国防部拨了3,500万美元给了MP）。

2025年，川普的「大漂亮法案」追加了75亿美元（对MP投资了4亿美金获取了15%的股权，并提供1.5亿的低息贷款）。

根据美国国防部2024年的规划，2027年可以建立起可以满足美国所有国防需求的「从矿产到磁铁」的供应链。

但现在不还有两年吗？

而且除了国防，其他需求也不够用啊。

根据IEA的预测，到2040年中国精炼稀土的占比仍然会占据78%（2024年的预测）。

可能有人会好奇，既然稀土这么精准打击，为啥咱不早点拿出来用？

Part 3

既然这么好用，为啥之前不用

首先，王牌肯定是不能随便就打出来的。

2018年川普第一任任期发起贸易摩擦，当时我们也没动用这个武器。

当时咱只是在2019年5月20日，通过「领导人视察」的方式威慑了一下——在那之后西方媒体开始大肆报道，不少白宫官员估计也是那之后才知道中国有这张牌。

同月28日，发改委的负责人表示，「如果有谁想利用我们出口的稀土所制造的产品反用于打压中国发展，中国人民都会不高兴的。」

其次，当时我们动用这张牌的基础还不牢靠。

其实我们之前并不是完全没用过这张牌——最早是2010年，当时针对的是日本，因为日本的巡逻船在钓鱼岛冲撞了中国渔船，还逮捕了我们渔船的船长。

我们后续以环保为由，禁运稀土出口到日本，持续了两个月。

随后，2010年我们的稀土出口配额直减~40%，同时出口关税提高了25%，所以才有前面提到的，欧美日跑到WTO去告状。

日本也因为这件事，开始扶持我们目前最大的竞品——澳洲的稀土公司Lynas。

2023年，日本对中国稀土的依赖度从90%左右下降到60%左右（数据：日本能源经济研究所）。

而当年我们动用这张牌后，自己也元气大伤……

首先，当时走私超级严重。

根据国新办2012年发布的《中国的稀土状况与政策白皮书》，2011年国外海关统计的从中国进口稀土量，比中国海关统计的出口量高出了120%。

国内国外虽然说是俩市场，但海外稀土供不应求、价格暴涨，国内自然会有铤而走险的人走私出去。

这也带着国内价格暴涨，部分稀土价格在短时间暴涨了10倍。

所以日本还是拿到了稀土（虽然多花了钱）。

而这张牌却给咱自己带来了额外的问题——

第一，冲击国内下游企业。

当年的需求并没有现在那么「刚」，新能源不是现在这个量级，也还没有人工智能军备竞赛。

所以很多下游环节看到稀土价格暴涨，需求瞬间就萎了。

像当年金风科技做的永磁直驱风机，毛利率因此降低了10%左右。

这导致很多下游企业减产停产。

第二，加剧稀土价格波动。

当时的市场很分散，不像现在只有双巨头（中国稀土+北方稀土）——彼时全国有10个探矿权、113个采矿权（等到2012年才开始组建六大稀土集团）。

所以虽说开采方面咱也有配额制度，但超额开采屡禁不止。

加上有不少交易商（温商为主）囤积居奇（甚至还囤了非法黑矿的稀土）……

价格上涨时真的是一吨难求。

但等到2011年六部委下发了《关于开展全国稀土生产秩序专项整治行动的通知》后，这些囤货的又是最早放货的……

总结一下就是，川普上一任期时的贸易摩擦，我们还没法管得住走私，另外市场还不够集中，对价格和生产的把控度还不够。

而在那之后，这几年发生了两个变化——

一是2020年为了应对疫情输入，咱南部边境修了个带运动探测器的精密护栏系统，走私变难了许多。

二是行业还在进一步整合——2021年六大稀土集团被整合为「四大」；2023年进一步合并成「两大」（中国稀土和北方稀土）。

也是因为这样，现在稀土才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筹码。

中长期来看，我们不大会持续控制稀土出口量。

毕竟一旦我们减少出口太多，Lynas等厂商拿到的市场份额就上去了，我们的话语权就下来了。

背后的逻辑跟美国限制咱芯片一样——严禁高端芯片出口到中国，结果中国国产替代就开始频频发力。

我们还是更推崇「命运共同体」这个概念，所以稀土这张牌更多还是用在关键时刻。

如果还看好后市，可以看看中证稀土产业指数（930598）。

目前follow它的ETF里头，日均偏离度最低、规模最大的，目前是稀土ETF嘉实（516150）「链接」。

做研究时我也发现，它最近刚刚破了百亿规模，是全市场首支百亿级稀土ETF。

最后照例来个一张图总结——

「Greed is g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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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阅读：

《上次提到后，它已经涨了26.4%》

《美国能绕过中国的稀土管制吗？》

《暴涨108%！稀土产业为什么那么重要？》

《稀土为什么涨飞了？》

✍ 图文/ @狐狸君raphael，曾供职于麦肯锡金融机构组，也在 Google 和 VC 打过杂。华尔街见闻、36氪、新浪财经、南方周末、Linkedin等媒体专栏作者，著有畅销书《风口上的猪》《无现金时代》。

参考资料/

《DOD Looks to Establish 'Mine-to-Magnet' Supply Chain for Rare Earth Materials > U.S. Department of War > Defense Department News | U.S. Department of War》《Impacts of the Inflation Reduction Act on Rare Earth Elements - Kleinman Center for Energy Policy》《How Does New U.S. Legislation Impact Critical Mineral Mining? | Exponent》《DOD Announces Rare Earth Element Awards to Strengthen Domestic Industrial Base > U.S. Department of War > Release | U.S. Department of War》《MP Materials - MP Materials Announces Transformational Public-Private Partnership with the Department of Defense to Accelerate U.S. Rare Earth Magnet Independence》《Pentagon to become largest shareholder in rare earth magnet maker MP Materials》《美欧日诉中国"限制稀土出口" WTO初裁中方败诉-中国法院网》《北京公开威胁将在贸易战中动用稀土为武器》《中方对于用稀土来反制美方有了新的考虑？WJ部回应》《社论：稀土作为贸易战武器杀伤范围大 | 联合早报》《Why Lynas, Iluka and rare earth stocks have more than doubled in recent months》《Regional snapshots – Global Critical Minerals Outlook 2025 – Analysis - IEA》《商务部关于稀土出口管制的最新表态》《工业革命离不开机器人，机器人离不开稀土，而稀土离不开中国 - 华尔街见闻》《商务部新闻发言人就对中重稀土相关物项实施出口管制应询答记者问》《商务部公告2024年第46号 关于加强相关两用物项对美国出口管制的公告》《Australia's Lynas partners with Noveon for rare earth magnets supply to US | Reuters》《American Rare Earths achieves processing breakthrough for Halleck Creek project》《How Investors May Respond To Lynas Rare Earths (ASX:LYC) Partnering on U.S. Rare Earth Magnet Supply Chain - Simply Wall St News》《Retaliation or escalation? Trust between U.S. and China is fading fast》《Rare earth stocks jump after Trump says China holding world 'captive'》《Rare earth stocks surge on U.S.-China trade dispute over critical minerals》《U.S. firms scramble to secure rare-earth magnets》《Geographical distribution of refined material production for key energy transition minerals in the base case, 2023-2040 – Charts – Data & Statistics - IEA》《美唯一稀土矿因贸易战受损》《用不完的稀土出口配额背后：猖獗走私稀土-有色金属新闻-中国有色网-中国有色金属报主办》《稀土2011“变脸”： “大涨大跌”的背后2011中国有色金属工业年终大盘点-有色金属新闻-中国有色网-中国有色金属报主办》《渊谋远略/中国稀土政策堵安全漏洞\袁 渊 _大公网》《稀土价格八个月来首次松动 专家称仅为“假摔”-搜狐财经》《Japan rare earths: Huge deposit of metals found in Pacific》《Japan loosens China's grip on rare earths supplies》《稀土“抗日”往事》《中国稀土策略失败?日本需求方又变为“强势” | www.wenxuecity.com》《2011大宗商品年终盘点:稀土整顿加力价格先涨后跌_手机新浪网》《关于开展全国稀土生产秩序专项整治行动的通知》《国务院关于促进稀土行业持续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_国务院文件_中国政府网》《美國突發善意放過稀土產品？英媒：只因關鍵軟肋被中國掌握 | 超越新聞網》《US need for rare earths an ace in Beijing’s hand - Global Times》《At risk in a trade war with China? The rare earth metals that make your smartphone (and your guided missile). - Northeastern Global News》《Why this Chinese rare earths company could be caught out in the US-China trade war | South China Morning Post》《Pentagon report accuses China of trying to undermine US defense industry | CNN Politics》《中国限制稀土出口为什么会对美国带来巨大打击？ - BBC News 中文》《美国唯一稀土矿受到贸易战冲击 - WSJ》《中国去年变成全球最大的稀土进口国》《中国启动973计划 研究稀土精炼摆脱受制于人_新闻台_中国网络电视台》《中国稀土官司“一审”败诉让美日欧欢呼大胜》《响应世贸组织裁决，中国2015年起取消稀土出口管制》《分析：中国稀土博弈继续下去 - BBC News 中文》《美中稀土竞争进入新阶段？》《中美贸易战：稀土频曝光与美国的未雨绸缪 - BBC News 中文》《How Rare Earths (What?) Could Be Crucial in a U.S.-China Trade War - The New York Times》《盛极而衰后再复苏 机构看好中重稀土涨价行情》《邓|小|平南巡时指出：“中东有石油，中国有稀土”》《稀土市场回顾及对我国稀土产业发展的建议》《华福证券-稀土行业深度报告：供需格局重塑，稀土战略价值持续提升-240109.pdf》《中国的稀土状况与政策_白皮书_中国政府网》《中国铝业等6家稀土集团整合重组方案已批准备案》《我国稀土企业集团整合赋能产业链延伸的历程、机制、效应与展望》《Global Critical Minerals Outlook 2024》《中国警告外国公司：若囤积稀土，将面临更严格的供应限制》《中国打击稀土走私，海外企业“断供”危机严峻 - 纽约时报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