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在车轮上流淌 ——载着父母去旅行 之 一路向西

左前方有了青山的秀逸身影,不太高,绵绵延延翠翠叠叠,那是大别山繁茂家族的支系。父亲去过大别山。教了一辈子中学语文的父亲对人文历史和地理都很熟悉,他讲起不久前跟妹妹一家人去大别山里找寻玉石的趣事。父亲讲得高兴而投入,我突然意识到这次的长途旅行有足够的时间听父亲讲一些事和生活感受,回首离开故乡的几十年,好像还从来没有这么长的时间与父母天天生活在一起,当然也没有如此长时间地听父亲说一些事。

人到了一定年纪,心里装了太多的事,仿佛都有诉说的渴望和习惯,唠叨似乎成了世俗对老人的共识。老人的诉说需要听者,可是有多少子女愿意长时间地听父母的唠叨呢?起码我没有。我曾经自我反省过,自认没有逆反的心理而是确实没有太多的相处时间,当然我也不敢排除,假如真的长时间听父母唠叨会不会逆反,会不会不愿听,会不会逃避甚至不耐烦丢脸子。但我理解了老年人的诉说需要,这次机会,我愿听,好好地听父亲一路的诉说,哪怕唠叨。

我也清楚,一定要表现出一直在听的态度,适时的应和一声,既是必要的尊重,更能激起父亲诉说的兴趣,也可多少消解和转移一些旅程的疲劳。

父亲说天堂寨,说那个年代大别山里修筑的几大水库梅山、佛子岭、响洪甸、磨子潭,说李白可能到过大别山,说近代鄂豫皖红军和后来的刘邓大军,说金寨红安等将军县,说大别山的茶叶信阳毛尖、六安瓜片、霍山黄芽,父亲问我去过大别山哪些地方。

在安徽工作时,大别山里的几个县金寨、霍山、岳西都去过,当然是几个县城,山里只去过金寨城边的梅山水库。那时候大别山交通闭塞,不像如今走进深山都很方便。天堂寨开发较早,这些年岳西又在精心打造大别山最高峰白马尖景区,或许还有很多美景躲藏在深山峡谷等待好奇的人去发现。

大别山没有黄山九华那样的奇特自然景观和独特人文风情,但也有自己的特色。父亲有自己的看法。它南端的天柱山,古时称南岳,地貌也堪称一绝。大别山只是缺乏知名度,其实自然人文资源都不逊色。父亲说,位处三省交界的偏僻区位容易被人忽略,其实大别山离武汉合肥等大城市都很近,尤其是长江中下游夏日酷热,大别山是理想的避暑地。

父亲于是说到了信阳南边的鸡公山,曾经长时间位居中国四大避暑胜地之列,与承德避暑山庄、莫干山、庐山同享盛名,更有云中公园美誉,最热闹时期曾筑建了五百多座风格迥异的别墅洋房,有万国建筑博物馆之称。

父亲说,鸡公山的声名鹊起与优越的区位和便利的交通不无关系,早在1902年平汉铁路(如今的京广)建成通车,正好直达鸡公山下,才引得热闹经年,中外教士军阀富商豪绅占山圈地营造离宫行院。现今的名气已大不如以前,当然跟不断发达的交通通达到越来越多的地方有关,更多更好的避暑地被开发被宣传,传统的未免受到冷遇。大别山现今的方便交通,也为名气的提升和利用开发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条件。

一边听父亲言说,一边想,我对人文历史地理的兴趣,或许很好地遗传了父亲的基因。从小喜欢古诗词古文名著,有父亲的引导,但如果缺乏兴趣或许坚持不了太久,而对历史地理知识的偏爱,仿佛根源于骨子里固有的成分更多些。高中毕业离开故乡,基本脱离了父母的视线,何尝有这样轻松的气氛与父亲交流平时根本不可能涉及的历史地理人文。我越加珍视这样的机会。对我而言,这不只是亲情的交流,也是知识的交流。

我对父亲说,鸡公山大致了解,但没去过,对那里沉淀的厚重人文现象比对那里的自然景观更有兴趣。我能听出父亲话里的意思,有可能的话应该去看看。我没立刻说这次就不去了,虽然从信阳下高速往南走几十公里即到,但我们的目标是往西,一直往西,最远抵达青海湖,去看看上帝遗落的最后一滴眼泪是否还那么浩瀚,感受鸡公山厚重的人文等下次机会。

艳阳高照。平坦的柏油路上热气炎炎,仿佛荡漾一层沸腾的水波。这样的暑天去鸡公山走一遭一定是很惬意的。然而我们的车子开着空调,舒适的温度消蚀了避暑的渴望,飞速的车轮似乎也拉近了远方大山里氤氲的清凉。视野里满是绵展的庄稼葱笼的树,一处处村庄躲隐在树林里,像刻意的伪装,园林化的生态让人的眼睛舒服,让人的心情舒坦。

尤其是越来越稠密的树林,几乎把平坦的中原大地繁茂成了森林。在我的意识里,平原上的植被除了连绵的庄稼就是稀疏寥落的树,谁家有几棵经年的大树必是宝贝,曾记得少年时出去扫落叶都要跑上许多路。如今,大地一身戎装,一望无际成了纯粹的文学修饰,即便透视,也是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父亲说,早些年到处是泡桐树,现今都栽植速生杨树,虽然追求的是经济效益,只要不像那些年里光秃秃,栽啥树都行。

如果不是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真想停下车感受一下路边树林的阴凉,何况一路上果园片片瓜地连连,望一眼都眼馋,停车买几样瓜果,不仅可解馋,更能休息解乏,比停去高速路的休息区爽气得多。

遗憾高速路畅快了速度,也隔离了一路或熟悉或陌生的乡野风情。

父亲问我女儿认不认识地里的庄稼。一直生活在城市的女儿认不全闪在车窗外的庄稼,少年在农村滚爬过的我当然不在话下。玉米气势最盛,齐刷刷接受阅兵似的,笔挺的身板儿英姿勃发。我说,现在恐怕没人把玉米杆当甘蔗啃了。父亲说还有的,有些玉米杆确实甜,农村的大人孩子依然爱嚼上几口。然后说,如今没人种高粱了,甜的高粱杆比玉米杆更有嚼劲。我应和着。我嚼过高粱杆,知道其中味,可惜很多年不曾见过高高密密的高粱了。

大豆在玉米地间铺展,山芋秧也不示弱,棉花棵拼命争抢空间,期待着花枝招展,花生羞藏着小花,偶尔有芝麻窈窕身姿,最喜滚圆的西瓜裸露着顽皮,挑逗人的馋涎,更不用说悬坠枝头的苹果了。

自由地行走在大地上,什么景物都可能成为谈之不尽的话题。

闪过了去内乡的高速出口。父亲突然问,这次不下去看看了?父亲说的是保存完好的,因为我没安排在行程计划里,只能擦肩而过。

我问父亲去看过没有,他说没去过。我也没去过,于是某一瞬间甚至产生在下一个高速出口调头回来的念头。内乡县衙很值得去走一趟看一看。作为国内目前惟一保存最完整的封建时代县级官署衙门,内乡县衙与北京故宫、保定直隶总督署、山西霍州署一起被誉为中国四大古代官衙,并且构成了完整的从中央到地方(中央、省、州、县)四级古代官衙文化系列,以至内乡县衙享有“龙头在北京,龙尾在内乡”、“北有故宫,南有县衙”、“一座内乡衙,半部官文化”的盛誉,历史文化价值堪称绝代。

下一个出口在20多公里外的丹水镇,来回不到50公里,但我没有调头,当时整个意识被更强大的往西赶路的想法控制。后来想想,真有点后悔,内乡就在高速公路边,拐回去看县衙,其实花不了多少时间。

一次遗憾的错过,不应该的遗憾,但愿还能弥补。

又看到了山,远远地逼来,转眼间,车轮盘旋在了弯而宽敞的山路上,隧道一个连着一个。抬头,仿佛望不到了山顶,然而秦岭再高再险,也挡不住了我们的去路。

继续向西,一路向西,朝着青海湖的方向,还有更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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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1-28

标签:美文   车轮   亲情   父母   大别山   父亲   内乡   县衙   金寨   人文   信阳   高粱   庄稼   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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