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儿新婚的晨露与星光

清晨五点，我站在厨房揉面，案板上的面团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窗外的梧桐叶簌簌作响，恍惚间又看见那个扎着尿不湿在院里追蝴蝶的小人儿，如今西装笔挺地站在我面前，纽扣上别着朵沾露的白玫瑰。

妈，您手别抖，儿子第三次调整我给他系领带的手。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指节泛着青白，像被秋风掠过的竹节。四十年前产房里第一次触到他温热的后颈，也是这样不受控地颤抖。那时他蜷缩成小小的问号，此刻却舒展成挺拔的惊叹号，即将在人生新篇写下浓墨重彩的句点。

礼堂的玻璃穹顶将晨光折射成七色光柱，新娘提着缀满星子的裙摆走来。我忽然想起他七岁那年发烧，整夜攥着我的衣角呢喃，妈妈别走，此刻他握着另一只手，掌心交叠处盛开着两朵并蒂莲。司仪问"是否愿意"时，我看见他喉结滚动，像二十年前吞下第一颗话梅糖时那样笨拙可爱。

现在请母亲为新人送上戒指。"我的丝绒礼盒在掌心洇出汗渍。戒指划过儿子指节时，我触到岁月刻下的沟壑——那里还留着他学骑车时摔的疤，高考前夜我为他揉肩留下的指印，以及此刻因激动而微微发烫的体温。新娘睫毛上栖着细碎的钻石，恍若那年他捧回奥数奖状时，我眼角笑出的泪光。

宴席间，亲家母夹来一块龙凤呈祥的酥点。我们相视而笑，想起两个孩子瞒着我们策划了半年婚礼。就像三十年前发现他们躲在衣柜里分享糖果，如今又联手编织这场甜蜜的"阴谋"。香槟塔折射出万千个太阳，我忽然懂得，最好的母爱不是把孩子拴在裙摆上，而是学会在放手时保持微笑的弧度。

晚风送来玉兰的私语，我独自走在回家的林荫道上。路灯次第亮起，像一串串等待拆封的祝福。手机震动，是儿子发来的全家福：照片里我鬓角的银丝与新娘的头纱同时飞扬，两个家庭的年轮在此刻悄然咬合。

推开家门，空荡的客厅还留着婚礼前夜的痕迹。茶几上摆着他小学时的三好学生奖状，旁边是新娘送的康乃馨。我轻轻擦拭相框里那张泛黄的百日照，婴儿肥的脸颊与今天西装口袋里露出的手帕角重叠。原来所谓成长，就是看着自己的倒影在时光长河里，渐渐化作另一双眼睛里的星辰。

窗外的月亮爬上中天，像枚等待寄出的银质邮戳。我提起笔，在贺卡上写下未尽的絮语："愿你们的爱情如老茶，愈陈愈香；似新酒，常酿常醇。而妈妈，会永远在晨昏线处，为你们亮着那盏不眠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