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生活的“缝隙”

文|琦垚

下了地铁，往家走，大概需要走20分钟的路程才能到家。往常，先生都会在地铁口等着接我，这段时间他比较忙，我只能一个人走回家。起初，听到要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很不情愿，有些闷闷不乐，但也只好如此了。

没想到，当我真正开始一个人走那段长长的路时发现，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枯燥孤寂，而是充满了趣味和新奇，让人从生活琐碎里跳脱出来，感受大自然，体会到一种独处的快乐和心灵的宁静。尤其是适逢这“数树深红出浅黄”的时节，路边的草木堪比繁花绚烂，又加上黄昏夕照的诗意，还有鸟儿飞旋鸣唱，一双眼、一双耳都觉得欣赏不过来。事先为了应对无聊路途准备听歌的耳机、打算背的几首诗词，都没有机会和理由拿出来。

20分钟的路途，成了繁忙生活赠送给我的一段美妙小时光。

最让我惊奇的是红叶石楠。出了地铁站往西，有一段小径，左边是一排悬铃木，右边是一排冬青。如今才赫然发现，走了三年多的小径边，常常视而不见的冬青，突然间变得华丽起来，青的幽静，红的绚烂，在夕照的流光里渐次错落，悠然自在。

我拿出手机扫那红硕的植物，得出的结果竟是红叶石楠。我俯身细细观察那叶、那茎、那杆，和冬青很像，但又是不同的，红叶石楠的叶子比冬青叶大了一圈，身姿也比冬青高挑一些。

凝视着红叶石楠，我莫名地欢欣雀跃，就像认识了一位新朋友，心中溢满喜悦。也因此，再出了地铁站往西走的时候，隐隐约约总会有一种美好的期待，遥遥望见红叶石楠安安然然地站在小径边，豁然间心情舒畅、安然踏实。本来沉沉的脚步突然轻快了，飞也似的奔过去，也只是和红叶石楠说一声“你好啊”，讲一讲这一天遇到的开心事和不愉快的事，不管说什么，红叶石楠总是颔首微笑、深深懂得的样子。

很短暂的一段小时光，然后就要道别了，但知道红叶石楠明天这个时候还会在这里等我，后天也在，会一直在，一年又一年，陪伴着我们平凡又甜美的生活，便觉得幸福、踏实、知足。

这其实是生活中极其细小的、微不足道的事情，可是，当我用心观察，用审美的眼睛去发现的时候，竟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生活并非时时圆满，难免会有大大小小的缝隙，但有缝隙未必就是不好。苏东坡写过一篇《别石塔》，就是以缝隙之美来讲述人世间完美与缺陷的哲理。“石塔来别居士，居士云：‘经过草草，恨不一见石塔。’塔起立云：‘遮个是砖浮图耶？’居士云：‘有缝。’塔云：‘无缝何以容世间蝼蚁？’坡首肯之。”

文章很短，但寓意深远。没有缝隙的石塔，看似完美，却不能让蝼蚁在其中生存，实则这也是它的缺憾；砖塔有缝隙，却能给微小的蝼蚁生存的空间。有缝隙看似不完美，却能给另一种生命生存的空间和余地，实则是豁达和通透，懂得生存之道的智慧，可以说是另一种完美。

有句诗写：“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也许，正是生活中那些看似不如意的“缝隙”，才让我们以豁达的心态看待复杂的尘世，看到更广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