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10月下旬,北京协和医院清晨的走廊还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班工人刚擦完地。刚动完直肠癌手术的陈云被护士推回病房,麻醉劲儿未过,他却突然支起身子,目光扫向窗外。
“雨雪要来了,北京的白菜收得怎样?”他压低声音追问,一名秘书赶紧凑近,摇头说还没做详细了解。陈云皱了皱眉:“赶紧去打听,别让老百姓挨冻菜荒。”这句嘱咐在病房里回荡,医生忍不住轻拍他手背示意放松,可他反倒更加清醒。
从医院到菜市口不过两公里,工作人员当晚跑了三趟,带回的信息并不乐观:地头割菜进度慢,气温骤降,若再拖几天,半城白菜都得成冰疙瘩。陈云得知后脸色发白,不是疼痛,而是焦急。
把镜头往回拉二十多年,1950年初春,新中国百废待兴,陈云主持中财委时就把“衣食住行”四字写进工作手册。他常说:“财经若离开百姓饭碗,就是空中楼阁。”那时候国库紧张,他批示一口气砍掉近三分之一非刚性开支,却专门留出农副产品周转金,用来保供城市菜篮子。
节俭成了他办公室的“暗号”。寒冬里,中财委取暖困难,有人想给他单独配台电炉子,他摆手:“大家都冷,我凭什么例外?”最终那台炉子只在苏联顾问来谈判时短暂亮过几次,连秘书都记得清楚——插头上的铅封完好无损。
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城市副食品供应压力陡增。陈云虽已半退休,却依旧关心库存数据。北京往年冬贮白菜任务是两亿公斤左右,仅11月上旬就要完成七成装车,稍有闪失就会脱销。政策会上一旦有人谈到“淡化白菜依赖,推广冷库冻品”,他立刻追问:“冷库成本多高?冻菜蒸不上桌就失营养,口感差,老街坊肯不肯买?”句句扎在人心里。
手术后第三天,陈云强撑着站到窗边,拉开帘子看天气。护士急得直跺脚,他却只盯着灰白色的天空。秘书汇报:“今天夜里零下六度,部分菜地已铺草帘。”陈云点点头:“行,只要收得快,损失还能挽回。”他沉默片刻,又补一句:“早点通知天津、石家庄,必要时倒运。”简单几字,已把京津冀协作思路捋清。
时间推回到1937年11月29日,延安上空警报骤响。那天,18岁的于若木第一次见到32岁的陈云。敌机并未到来,倒是友机降落,陕北公学操场挤满两千多名学员。于若木站在七八米外,看见台上三位领导身穿黑色马裤长靴,精神抖擞,其中一个就是陈云。谁也没想到,两人后来结成夫妻,相濡以沫一甲子。
婚后,于若木对陈云的身体格外上心。陈云鼻腔常出血,她便给他备好药水。给他做布鞋时,她总要自己先穿几天,把鞋面撑软。如此贴心,也换来陈云安心工作——规矩立得更严,连回故乡,乡亲们塞给他的腊肉、笋干,他都让工作人员原封送回,只留下乡亲们的情谊。
1979年的住院,夫妻俩再度并肩抗关。于若木每天推着营养餐车在病房外等候,陈云饭量不大,却每次都先问“菜价稳不稳”,才肯动筷。有意思的是,医生担心他情绪波动,劝他少听广播,他偏不,反把收音机音量调低靠在枕边,说自己只要抓到一两条供销消息就踏实。
11月中旬,北京终究出现大范围冻害,上万公斤白菜报损。陈云听完汇报后,立即起草意见呈送国务院,要求建立跨省应急调运机制,次年实行分区储菜,城市周边减少种植量,把空间让给更耐储的萝卜、土豆,并对河北农户提供运费补贴。
1982年10月25日,他再次致信中央领导,提醒北京、天津“烂菜”问题反复出现,必须列入优先议程。这份信件篇幅不长,却附了三张表格:气象曲线、运输时效、入城量对比,一目了然。批示很快落实,冬季白菜工作条线自此出现“市郊种、河北补、省际调”三步走。
到了1984年,北京郊区白菜种植面积缩减三成,楼房居民不必连夜排队,春节后还能吃到平价鲜菜。市场上渐渐多了番茄、黄瓜、青椒,选择丰富,白菜不再是唯一的“过冬担当”。陈云看到数据后淡淡一笑,向身边人说:“老办法不管用了,就换新办法,关键还是让老百姓吃得起。”
遗憾的是,1986年重病复发,他再无力过问菜市行情,但此后十几年里,北京冬贮系统未再出现大面积烂菜。许多参与过那年抢运白菜的干部提到往事,仍记得病房里那句带着江西口音的追问——“你们看见人们买过冬的大白菜了吗?”这不仅是关心一种蔬菜,更是执政为民的底线提醒。
更新时间:2025-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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