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小芳丨零糖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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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南大街老巷口的糖人摊是我最爱去的地方。刘师傅的手粗大得像老树的根节,总沾着洗不掉的糖渍。他舀一勺糖浆,手腕凌空转动,眨眼间,凤凰展翅、金鱼摆尾便凝在石板上。糖人递来时,还是温热的,含进嘴里,糖丝甜得钻心。

甜东西吃多了,牙就坏了。夜里疼醒,母亲用棉花蘸取丁香油敷在我的痛处。“糖吃多了,总是要还的。”她这么劝说。可天一亮,我又攥着早餐钱去找刘师傅。

二十八岁那年,我在城南开了家服装店。生意刚起步,学人攀关系。茶座、饭局、聚会,我一个个赶场。为这些社交,我不断打乱自己的正常生活,推了陪母亲去医院复查,误了店里的进货,连儿子学校的亲子日,我也错过。

直到三年后的一个雨天,上游工厂倒闭,断了货源。我想到了社交场上的“好姐妹”。打给李姐,说在度假;找小张,在通话中;跑到王太太家,说不方便。我僵在雨里,冷得直哆嗦。

意料之外,鲜少联系的小沐赶来。她连伞都没撑,头发全淋透了,掏出一个用塑料袋包裹的信封,塞到我手里,“姐,我攒的,不多,你先拿着”。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她准备报考技能培训的学费。

雨停后,我走到巷口,刘师傅的糖人摊早已不在。回到家,我把糖倒进锅里,开小火慢慢熬。看着白色的糖粒融成琥珀色浆,空气中弥漫着腻人的甜香。我没有关火,任它从琥珀变成焦黄,最后凝结成一坨冒着褐烟且死死扒住锅底的焦黑硬块,呛人的煳味飘满厨房。我木头般盯着那锅炭似的糖浆,心里某个部分似乎也跟着熬干了。

我尝试推掉不必要的聚会。起初很难,拒绝时,手心都会冒汗。但几次之后,就习惯了。腾出的时间,能陪孩子写写字、挽着母亲逛逛街,或者窝在沙发,读完一本喜欢的书。

某个春末午后,阳光好得让人发懒。我推出那辆闲置多年的自行车,擦净灰,给链条上了油。骑上去时,咯吱作响。风迎面扑来,心里堵着的那团东西,也一点点随风消散。

因为喜欢骑车,我加入了骑行俱乐部。里面的陈姐总随身携带薄荷糖,谁上坡骑得吃力,她就掏出一颗递过来,含在嘴里,丝丝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刚累得发紧的小腿,似乎轻了许多。她常说,在这里,很舒心。骑不动,有人推一把,不用琢磨怎么还人情;不必化精致的妆容,汗湿的衣领也没人在意,就连沉默,都不觉得尴尬。

生意好转后,那些消失的人又回来了,依旧姐长妹短、约茶约饭。有空我也去,但坐一会就走。李姐拉着我的手说:“以前你总抢着买单,现在怎么生分了。”我笑笑,不多解释。

前几日,约小沐沿濠河骑行,骑到西岸边的老柳树下歇息。她掏出保温杯,倒出自制的桂花茶,说道:“前阵去桂花岛摘的,茶里加了点青麦仁。”她望着河面,“最近,我也推了好多应酬,喜欢现在这样,踏实。”

我喝着茶点头。嗯,这样安静地坐着,就很美好。

风裹着草木香拂过,对岸文峰塔的影子晃在水里。我们不用着急找话题,连呼吸都慢了下来。没有刻意讨好,没有多余负担。这份松弛的默契,就是零糖社交最好的模样。它不是寡淡,而是把甜留给真心的舒适,像河面的碎光,安稳且刚刚好。

来源 // 南通日报 2025-09-16 #江海i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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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9-17

标签:美文   社交   武小芳   糖人   糖浆   河面   师傅   母亲   喜欢   琥珀   里加   老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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