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游走在秋天的边缘

清晨推开窗，风里忽然少了些黏腻的热气，倒像掺了半勺冰过的醪糟，凉丝丝地漫过鼻尖——才惊觉，自己竟已不知不觉，踩在了秋天的边缘。

成都的夏与秋，从不是一刀两断的爽快。前几日正午，太阳还铆着劲儿晒，柏油路蒸腾着热气，卖冰粉的小摊前依旧排着长队，姑娘们的裙摆晃得人眼晕，连楼下的黄桷树都还挂着满枝深绿，叶片被晒得发亮，看不出半点要换季的模样。可一到傍晚，风向就悄悄变了。遛弯的老人不再摇着蒲扇抱怨闷热，反倒会拉着家常，说“今晚能盖薄被子了”；巷口的火锅店，空调外机的嗡鸣弱了些，有人愿意坐在露天的小桌边，就着晚风涮毛肚，啤酒沫子沾在嘴角，也不觉得燥；连院里的野猫，都不再蜷在阴凉的车底打盹，而是慢悠悠地踱到石板路上，伸个懒腰，尾巴尖扫过几片刚落的、带着点焦黄色的叶子。

这些叶子是秋天递来的第一封请柬。不是北方那种铺天盖地的金黄，成都的秋，总带着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温柔。先是桂树的枝桠间，偷偷冒出米粒大的花苞，风一吹，空气里就飘着若有若无的甜香，不浓烈，却勾人——路过的人会停下脚步，抽抽鼻子，笑着说“桂花开了，秋天真的来了”。接着，栾树开始换装，细碎的黄花落了一地，枝头却慢慢结出了红褐色的小灯笼，风一吹，灯笼晃啊晃，像谁撒了一把星星在树上。银杏还绿着，但仔细看，叶边已晕开淡淡的黄，像被谁用毛笔轻轻扫了一下，透着股小心翼翼的试探。

时光就是这样，在这些细碎的变化里悄悄溜走。昨天还在为躲暑气，傍晚钻进超市蹭空调；今天就想在下班路上，绕到街角买一串糖炒栗子，暖乎乎的纸袋焐着手，甜香一路跟着回家。前几日穿短袖还觉得热，今早出门，竟下意识地在外面套了件薄外套，走在路上，看有人穿长袖，有人还穿短袖，也不觉得奇怪——这就是成都的初秋，凉与热，旧与新，就这么揉在一起，不慌不忙，却又实实在在地往前走着。

站在这秋天的边缘，没什么伤感，反倒觉得踏实。就像成都的季节转换，从不是轰轰烈烈的告别，而是像老茶客添水，一杯春茶喝到夏末，慢慢续上秋的清冽，滋味层层叠叠，却都熨帖人心。不知不觉间，夏的热烈在减退，秋的温柔在生长，而我们，就在这不知不觉里，被时光推着，一步步走进了这个带着桂花香、糖炒栗子味，还有点凉又有点暖的秋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