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一位86岁的退休老人走进北京一户普通住宅,与85岁的沈安娜会面。沈安娜端详他片刻,轻声说:“你就是中央特科的情报员。”这句话让姚子健愣住了——他为这个身份已等待了67年。

1915年江南小城宜兴,姚子健家里一间小茶馆,父母抬水烧壶招呼街坊,他在柜台边写写算算,1929年去了上海,国立劳动大学的中学部,免学费还发衣服,这一口气把家里负担卸下来,教室里桌椅旧,黑板磨得发亮,老师讲课他记得快,1931年九一八,校门口拉横幅喊口号,学潮一阵又一阵,学校被解散,他提包回乡在镇里顶课教书,备课本上那行字写得用力,“唯有变革社会制度,方能救亡图存”,墨迹厚,翻页多次也不去擦。

过了两年,南京城里贴出中央陆地测量学校的招生启事,免费招,制图专业,他心里盘着另一套算盘,弄宣传要有印刷,有版有墨才算数,报名考上,同乡舒曰信牵来一根线,鲁自诚那边点头,他把名字写进中国共产党,毕业后被分到测量总局的制图科,单位窗户朝北,桌上三角尺堆成一摞,他对外说眼睛看图容易累,提了调岗申请,进了管制机密地图的第五股,抽屉锁着的那些五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的军用图,纸张厚,封皮上盖着“机密”“绝密”的章,指尖摸过去有凸起。

1934年开始两条路一起走,每周六傍晚,军服穿好,扣子对齐,拎棕色皮箱去南京火车站,箱底压着军用地图的副本,上面盖衣服和书,检票口军警看制服,手臂一抬敬礼,他从人群里钻出去,车票三等,车厢里煤烟灌进来,座椅木板粗糙,汗味混着油腻,窗外田野一格一格地退,目的地在上海,落脚点不写地址,街口拐进茶馆,东宝兴路那家,靠墙那张桌子握手不说话,纸包递过去,法租界的亭子间也去过,舒曰信和爱人家里灯光低,他坐一会儿就走。

路上碰过两次险,1935年秋天尾声,后面有人紧贴,他加快又慢下,甩不掉,眼前一块牌子写着照相馆,门口玻璃反光,他进屋把地图塞进封套,让店员放在架上,他人出门绕了一圈再拿,火车临检那次更急,列车员喊行李打开,他把文件混在乘客的包袱里,车到江湾站他下车,从人堆里挤出去,地图上的红蓝线标着部队番号和布防,取图的地点就是动作要落脚的区域,1936年春节前,他带出的江西兵力部署图摆在桌面,赣南那张,和清剿计划对应,指向清楚。
接头一直单线,门口不打招呼,茶杯摆在桌上隔着两指宽,上海茶馆里口风紧,武昌江边也约过,水汽飘着,他和新上线见面,对方叫熊先生,衣领平整,说话只说事,四年他像钟摆一样宁沪来回,从不问链条尽头在哪,他在自己的格子里把事做完,不知道自己归在中央特科那层。

1938年他提申请去前线,潘汉年把人往香港情报站送,码头边风大,他离港时收了两张纸条,字迹端正,“姚子健有抗日热情,已经为党工作多年”,这两张分别去陈云和林彪,后来他走了不少地方,住过几间临时房,口袋里装着票据和短纸,过往的那段不提,饭桌上有人问,他笑一下把话引到别处。
2001年转机在一场讲座,儿子姚一群去听沈安娜,她提到舒曰信、沈伊娜的名字,他回家问,电话一个个拨过去,老人见面坐下,茶水热,沈安娜把那条线说清,王世英、王学文、舒曰信串起来,姚子健在这条线上,中央特科的成员定位落下,2017年他102岁坐在纪念会的会场,中央特科90周年,台上灯打下来,他被追认为最后一位被确认的中央特科战士,牌匾拿在手里不多话。
2018年他走到生命尽头,103岁,家里人收拾遗物,那句口头话留在记忆里,“什么特科不特科,党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隐蔽战线的人把身位摆在后面,桌上材料一页页往前传,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更新时间:2025-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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