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来到这里,从千里之外的柳条湖而来,来自九一八事变发生地,此刻我驻足于北京西南的永定河畔。
眼前,一座石桥横卧碧波之上,历经八百余载风雨,镌刻着岁月的沧桑与荣光。卢沟桥,这座古老的石桥,不仅是建筑艺术的瑰宝,更是中华民族不屈精神的见证者。它的每一块砖石,都承载着历史的厚重,都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每一道纹路,都铭刻着那段波澜壮阔、刻骨铭心的抗战岁月。
踏上卢沟桥,首先看到的是那些石狮,或昂首怒目,或低眉沉思。桥翅两端,一对石象与石狮遥相呼应,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庄严。而两端的华表、“卢沟晓月”碑亭更像是卢沟桥的守护者,见证着岁月的变迁。
抚摸着那些被弹片啃噬的石栏,我仿佛看到了1937年7月7日那个夜晚,日本侵略者悍然炮轰卢沟桥,爆发了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卢沟桥从此成为全民族抗战的象征,承载着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精神。
凝视着卢沟桥下的河水,我仿佛看到了千里之外柳条湖的残历碑,看到了一段结着血痂的铁轨。
1931年9月18日的月光,被硝烟染成了铁锈色,日本关东军自导自演的爆炸声,如恶魔撕开黑夜的利爪,沉睡的北大营在枪林弹雨中颤抖。那根被炸断的铁轨,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横亘在东北大地上。东北的父老乡亲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家园,妇女儿童的哭喊声与马蹄声、枪声交织在一起。无数人被迫背井离乡,踏上流亡之路,眼中满是悲愤。
而那些奋起抵抗的义勇军,在冰天雪地中与敌人殊死搏斗,用血肉之躯守护着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他们没有精良的武器装备,却有着坚定的信念,就是以死相拼,也要让来犯者知道,中华民族不可欺。也就是从那时起,沈阳柳条湖这片看似平常的土地,永远刻入了中华民族屈辱与抗争的历史长卷,成为中国近现代史上一个沉重的坐标。
从柳条湖到永定河,从铁轨到卢沟桥,六载风雨,撕扯着一个民族的伤口,也淬炼出愈挫愈勇的脊梁。
我看见,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踏上了桥面,向卢沟桥发起进攻,枪炮声撕裂了夜空,沉睡的石桥被战火惊醒。驻守在这里的中国守军官兵们奋起抵抗,以大刀和步枪对抗日军的坦克与炮火,用血肉之躯筑起了钢铁长城。那一声声震天的呐喊,那一幕幕悲壮的场景,让卢沟桥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热血。
卢沟桥畔的抗日战争纪念馆,陈列着一件件珍贵的文物,一幅幅震撼人心的照片。
我看到当时由塞克作词、冼星海作曲的《保卫卢沟桥》,从而可以想象到卢沟桥那悲壮的场景。
“卢沟桥!卢沟桥!男儿坟墓在此桥!最后关头已临到,牺牲到底不屈挠;飞机坦克来勿怕,大刀挥起敌人跑!……”歌声嘶哑,却像永定河的水,一波一波拍击着我的耳膜。
展厅深处,一面“死”字旗猎猎作响,旗上的每一个字,如铁锤一般敲打着我的心:“国难当头,日寇狰狞,匹夫有分,本欲服役,奈过年龄,辛吾有子自觉请缨,赐旗一面,时刻随身,伤时试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父手谕。”这是四川安县一位叫王者成的老汉,在儿子王建堂出征前写的手谕旗。触目惊心的“死”字旁边写着:“我不愿你在我近前尽孝;只愿你在民族分上尽忠。”墨痕淋漓,如刀如血。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永定河的浪花一路奔涌,卷起了不屈的魂魄。听,黄河怒吼了,“黄河在咆哮!”无数仁人志士高唱着“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奔赴抗日救亡的前线。伴随着《义勇军进行曲》旋律,有淞沪会战将士们冲锋的身影,有平型关山谷回荡的号角,有百团大战的捷报,有中国远征军的忠魂,更有四万万同胞“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的不屈誓言。
当我步入“伟大胜利”展厅,俯身触摸受降签字桌的纹理,木纹深处,仿佛仍回荡着1945年9月9日南京的钟声。十四年的血与火,终于在这一刻化作泪水与欢呼,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我的眼眶湿润了,模糊了我的视线。
如今,柳条湖铁轨已铺向高铁奔驰的远方,卢沟桥石狮凝视着车水马龙,唯有弹痕与裂痕留在原处,如岁月留下的齿印,提醒着我们:有些痛,必须永远醒着;有些血,必须永远滚烫;有些名字,必须刻进骨头。
我们将激情的热血揉进文字,是让1931年的风、1937年的雨,在字句间醒着,醒成铁轨延伸的方向,醒成心头那团永不熄灭的、叫作“铭记”的火。
来源:沈阳日报 作者:张瑞
编辑:王沛霆
责任编辑:王远
更新时间:2025-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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