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林溪意外离世后,我继承了她未完成的“记忆感应”研究。
>通过特殊手套,我能触摸物品感知她残留的记忆片段。
>我触摸她留下的星空灯,感受到她调试设备时的专注与期待。
>触碰她未完成的画作,指尖传来她构思时的澎湃灵感。
>直到我戴上她实验用的银丝手套,瞬间被汹涌记忆淹没——
>原来她每次深夜喃喃的“就快成功了”,是在为我准备生日惊喜:
>一段能让她“回来”陪我跳一支舞的全息投影。
实验室的环形玻璃窗外,城市的光污染让夜空只剩下一片模糊的橙红。林明远站在冰冷的操作台前,台面上唯一的光源来自一只半成品的银白色手套,纤细的金属骨架缠绕着发光的纤维,像一件沉睡的艺术品。
这是林溪留下的。她的“记忆感应”。
空气里还残留着她常用的那款橙花香味洗手液的气息,淡淡的,却像一根细线,死死勒在他的心脏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痛。一个月了,他依然无法走进她的卧室,只能终日待在这间由客厅改造的实验室里,对着她未竟的图纸和零件,试图抓住一点她最后的温度。
同事们劝他休息,说他这样近乎偏执地沉浸,是一种折磨。但他们不懂。这里每一枚微传感器,每一根导光纤维,都曾经过她的指尖。这里不是实验室,是她的圣殿,是她朝他奔跑时,身后展开的星辰之路。他必须走下去。这是他唯一能呼吸的方式。
他的目光落在工作台一角。那里放着一盏星球状的星空灯,是林溪十五岁时他送的生日礼物。她总说这盏灯的光晕最柔和,最适合在深夜调试精密光学元件时用。
他深吸一口气,戴上那只为基础模型设计的笨重连接手套——他自己的作品,相比起林溪那件的优雅,它显得臃肿而粗糙。他小心地,用指尖触碰冰凉的星球灯罩。
微弱的电流声划过寂静。
不是画面,更像是一种感觉,瞬间涌入:指尖传来一种极致的专注,一种小心翼翼的精准。他能“感觉”到一颗微小的螺丝被轻柔地旋紧,指尖有金属的微凉和滑腻;接着是一种期待,明亮而雀跃,像气泡水在心里滋滋地冒泡——她在调试时的满意心情。
感觉骤然消失。林明远猛地抽回手,眼眶发热。那感觉如此真实,仿佛溪溪刚刚还在这里,俯身在这盏灯前。
几天后,他的勇气多了一点。他推开她的卧室门。画架立在那里,蒙着一块白布。他揭开布,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绚烂的色彩泼洒出星云的漩涡,一颗湛蓝的星球在角落初具雏形,笔触大胆又充满灵动的生命力。
他再次戴上手套,指尖轻轻拂过那凹凸的颜料痕迹。
轰然间,澎湃的灵感如暖流冲进他的身体。不是思绪,而是一种纯粹的情绪:对某种宏大壮丽之美的兴奋震颤,对笔下即将诞生的世界的无限憧憬。还有一种…顽皮的得意。他几乎能看见她嘴角弯起的笑,听见她心里的欢呼:爸爸看到这个一定会惊呆的!
林明远扶着画架,稳住身体,泪水无声地滑落。她在那里。一直都在。
希望像藤蔓,在绝望的废墟里悄然滋生。他更加疯狂地工作,修复数据,调试感应精度。他必须知道更多,必须知道她最后时刻在想什么,她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她总在深夜揉着眼睛从实验室出来,碰到起夜的他,会扑过来抱着他的胳膊,把发烫的额头靠在他肩上,喃喃地说:“老爸,就快成功啦……”
就快成功了。是什么?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工作台中央,那副完成度最高的银丝手套。它静静躺着,流淌着幽微的光,像一个沉默的邀请,也像一个危险的谜。
所有修复数据都指向它。它内部承载的记忆信号最强,也最复杂。
一个声音在警告他,未经充分测试直接连接主设备的风险。但另一个声音,更大的声音,在呼唤他。那是溪溪的声音。
他不再犹豫。
他脱下笨重的原型手套,深吸一口气,像举行一个神圣的仪式,轻轻拾起那副银丝手套。它轻得惊人,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他慢慢将手指伸进去,贴合,严丝合缝。冰凉的触感瞬间被他的体温焐热。
就在连接锁定的刹那——
世界消失了。
没有循序渐进的涌入,是爆炸。是海啸。是超新星的爆发。
无数记忆碎片化作洪流,蛮横地冲进他的意识。
……手指因长时间工作而酸痛,她却兴奋地甩甩手,眼睛里全是光……
……深夜的实验室,只有仪器运行的低鸣,她对着复杂的全息结构图屏住呼吸,小心地调整一个参数,嘴角是压不住的笑……
……他的生日日期,被红笔一圈圈画在电子日历上,放大,置顶……
……她偷偷翻出老相册,对着一张照片傻笑——那是她七岁时,舞会上,他把她举起来转圈,她穿着蓬蓬裙,笑得像个小傻瓜。照片旁,是她娟秀的字迹:“要和爸爸再跳一支舞”……
……她揉着倦眼走出实验室,碰到他,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把发烫的额头靠在他肩上,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却充满雀跃:“老爸,就快成功啦……”……
……全息投影测试,一段模糊的光影艰难地凝聚,是一个穿着蓬蓬裙的小女孩的轮廓,和一个高大男人的轮廓,女孩伸出手……图像闪烁,溃散……她懊恼地跺跺脚,又不服气地重新坐回工作台前……
……最后一段记忆,清晰得令人心碎:她看着一段终于稳定完美的全息演示。两个光影清晰无比,是她和他,年轻的他。她设定好启动程序,放在一个隐藏的接口里,标记为“给爸爸的生日惊喜”。她脸上洋溢着无比自豪和幸福的光芒,眼睛亮晶晶的,低声对自己说:“这次绝对完美!生日那天,我要让爸爸的‘最佳舞伴’回来……”
洪流退去。
林明远瘫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银丝手套上的光芒缓缓熄灭。
实验室里寂静无声。
他颤抖地伸出手,根据记忆碎片里的指引,摸索到工作台下一个极其隐蔽的接口。按下。
嗡——
实验室的主全息投影仪启动了。
柔和的、星尘般的光点在空中汇聚,旋转,交织,逐渐勾勒出两个清晰的身影。
一个是穿着雪白蓬蓬裙的小女孩,七岁的林溪,眼睛弯成月牙,脸上是腼腆又兴奋的笑容,正朝着他伸出手。
另一个,是年轻的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乌黑,眼神温柔,微微弯腰,做出邀请的姿势。
光影稳定,栩栩如生,连她裙子的蕾丝花边和他西装的纹理都分毫毕现。
空中响起一段轻柔的华尔兹旋律,是他们当年跳舞的那一首。
那个小小的、由光构成的林溪,仰着头,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带着一丝机械质感、却无比清晰欢快的声音:“爸爸,生日快乐!我来陪你跳舞啦!”
林明远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光影,望着女儿永恒定格的灿烂笑容。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所有视线。他踉跄着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那片璀璨的星光。
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伸出双手,虚虚地环住那片空气,环住那个由光点和爱意凝结成的奇迹。
他低下头,额头抵住那片冰凉的、并不存在的星光,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
音乐在流淌,星光在旋转。
寂静的实验室里,只有他压抑了一生的、破碎的呜咽。
更新时间:2025-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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