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未完成的梦

情窦初开的年纪，心里像是突然被谁推开了一扇窗，阳光毫无预兆地涌进来，整个世界都变得透亮，而她就站在那光的中央。那时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把全世界所有的糖果都捧到她面前，就是会在课本的空白处不由自主地一遍又一遍地写下她的名字。关于未来的所有幻想，每一个细节里都有她的身影。

想象着毕业后我们在同一个城市工作，租一间不大但朝南的房子养一只懒洋洋的猫，周末的午后可以什么都不做就靠在沙发上看阳光如何在地板上缓慢地移动。我们会有一个自己的家傍晚一起散步，聊聊一天里琐碎的见闻，甚至想到了更远的白头在某个安静的小院里。

我戴着老花镜读报，她则在旁边侍弄那些花花草草，偶尔回头相视一笑。那时的我们以为永远是一个触手可及的词，简单得就像牵起的手永远不会分开。然而现实总会瞅准你最幸福的时刻，给予当头一棒。

分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关于毕业的去向，或许是对生活的理解。那些曾经被忽略的细微差异，在未来这个庞大的命题面前，被撕扯成巨大的鸿沟。争吵、沉默、和解、再争吵，循环往复，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

原来年少时澎湃的爱意，并不足以填平现实世界的沟壑，我们终究没能成为彼此故事里的主角。后来从朋友那里听到了她要结婚的消息，那一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随即是漫长的空落落的寂静。

我翻出箱底那张已经微微泛黄的合照，照片上的我们笑得那么肆无忌惮，仿佛所有的明天都光芒万丈。那个曾幻想与我共度一生的人，终于还是成了别人的新娘。这感觉很奇怪，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而是一种深沉的弥漫性的钝痛。

像南方的梅雨天，潮湿浸透了每一个角落无从躲避。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活在这种潮湿里，走过的街道、听过的歌，甚至空气中某种相似的气味，都能轻易地将我拉回过去。

我把所有与她有关的物品、电影票根、写满字的纸条、那对傻乎乎的情侣钥匙扣，都收进了一个铁盒里。锁在了衣柜的最顶层，那不是决绝的告别更像是一种郑重的仪式。我知道它们在那里安然无恙，但我不再会去轻易触碰。

时间是一位沉默而高明的医生，它不言不语，却总能慢慢抚平生命的褶皱。不知从哪一天起，我发现自己可以很平静地想起她了。那些曾经觉得惊天动地的细节如今想来，只是青春里一段必然的风景。

我终于明白有些人的出现并非为了与你共赴终局，而是为了陪你走过一段特定的路程。在那段路上她让你体会了什么是心动，什么是珍惜，什么是成长的代价。现在一切都不那么执着了，往事如风就让她随着那阵风消散在过去的岁月里。

那个锁着的铁盒依然在，但它不再代表一种禁锢，而是一枚青春的徽章。我拥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方向，偶尔回头望一眼，内心已无太多波澜。我们都奔向了各自的人生，这或许就是那场未完成的梦，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