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石油泡了30年！尼日尔三角洲1300万桶原油，全漏进海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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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油泄漏地点附近有一块标志牌，上面写着“水已被污染 - 请勿在此饮用、钓鱼或游泳”。

周四，尼日利亚总统博拉·蒂努布赦免了环保活动家肯·萨罗·维瓦，并授予他国家荣誉勋章，这距离他被处决30年已经过去了。这是尼日利亚政府首次将萨罗·维瓦尊为“英雄”。萨罗·维瓦是20世纪90年代初全球反抗价值数十亿美元石油工业的象征。然而，许多活动家认为这还远远不够。国际特赦组织表示，虽然这是一个“好消息”，但距离真正为萨罗·维瓦及其社区伸张正义“还远远不够”。

萨罗·维瓦领导了尼日尔三角洲地区的环境正义运动。尼日尔三角洲是尼日利亚南部一片广阔的石油资源丰富的湿地，却饱受石油泄漏和开采的摧残。1995年，尼日利亚军政权在一场被普遍认为存在舞弊的审判后，以谋杀四名亲政府首脑的罪名判处萨罗·维瓦死刑，他的遭遇引发了国际社会的愤怒。

尽管面临来自外界的压力——包括比尔·克林顿总统致电尼日利亚领导人萨尼·阿巴查将军， urging him to宽恕——萨罗·维瓦还是被绞死了。刽子手五次尝试才将他处死。“上帝取走我的灵魂，但斗争仍在继续，”这是他的遗言——事实上，一度似乎在他参与发起的这场运动背后仍有一股动力。

然而，萨罗·维瓦被处决近30年后，尼日利亚的环保运动却停滞不前。萨罗·维瓦的非暴力抗争让位于一个激进分子的时代，他们最终将环保事业边缘化，转而与政府和石油行业结盟，尽管他们仍然自称是活动家。如今，尼日尔三角洲的环境破坏如此严重，以至于许多分析人士认为这是生态灭绝。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该地区已吸收了相当于1300万桶原油的原油。

“萨罗·维瓦是一位坚定的斗士——他为正义而战，经过深思熟虑，”来自尼日尔三角洲城市哈科特港的72岁老妇人雷切尔·巴塔姆巴里说道。“但武装分子把我们的儿子拉进了他们的斗争，最终，他们没有伸张正义。他们的财富越来越大，给我们的只有儿子的尸体，以及更加混乱的环境。”

尼日尔三角洲的生态破坏始于1956年，当时英荷跨国公司壳牌发现了尼日利亚第一个具有商业价值的油田。该公司很快将业务扩展到整个地区，尤其关注尼日尔三角洲奥戈尼兰地区的大型油田，奥戈尼兰是奥戈尼人聚居的地区。很快，尼日利亚就成为非洲最大的石油生产国之一。

1976年至1991年间，奥戈尼兰地区共发生2976起石油泄漏事件，超过200万桶石油污染了溪流、河流、农田和红树林。对于长期依赖农业和渔业的奥戈尼人来说，石油泄漏摧毁了许多他们的生计。与此同时，天然气燃烧（即燃烧石油钻探过程中释放的天然气）污染了空气，加剧了附近社区的健康问题。这些社区大部分仍然贫困，石油生产几乎没有给居民带来经济效益。

2004年10月15日，尼日利亚戈伊，原油覆盖的红树林里只剩下陶罐。

数十年来不受控制的污染迫使该地区的人们发起环保行动。1990年，一群奥戈尼族男子——包括当时48岁的萨罗·维瓦——成立了非暴力倡导组织“奥戈尼人民生存运动”（MOSOP）。

MOSOP的诉求非常明确：他们要求公平地控制奥戈尼兰的经济资源，保护其土地免受生态破坏，并让奥戈尼人参与国家石油和天然气决策机构。他们将自己的抗争诉诸包括联合国在内的国际机构，并将他们的抗争定义为人权问题。

萨罗·维瓦开始领导这场运动。最初，他的行动批评尼日利亚政府未能监管石油公司（主要是壳牌，但也包括埃尔夫和阿吉普）的运营，导致高层官员从石油收入中牟利。当政府对他们置之不理时，MOSOP通过媒体宣传和和平抗议将矛头指向石油公司本身，呼吁清理污染场地并为受影响的社区提供赔偿。

1993年1月，奥戈尼地区爆发了一场历史性的示威游行，超过30万人参与，迫使壳牌公司暂停了该地区的作业，并引发了国际社会对奥戈尼人困境的关注。一时间，奥戈尼人似乎终于赢得了期盼已久的环境正义。

然而，到了1993年中期，他们的斗争遭遇了越来越多的挫折。政府以恢复奥戈尼兰秩序的名义暴力镇压抗议活动，并发动军事袭击，据报道甚至屠杀了整个村庄。该地区的活动人士和亲政府派系之间也存在内部分歧，邻近村庄之间也发生了激烈的土地纠纷和冲突。

在环保活动家肯·萨罗-维瓦被处决十年后，奥戈尼人举行游行，高举海报悼念他。

这些挑战在 1994 年达到顶峰，四名亲政府的奥戈尼酋长被杀，萨罗·维瓦也因涉嫌谋杀而被捕，国际特赦组织称这是“尼日利亚当局持续镇压奥戈尼人民反对石油公司的运动的一部分”。

萨罗·维瓦始终坚称自己无辜。根据去年与我交谈的八名奥戈尼目击者以及媒体报道，杀戮事件发生当天，萨罗·维瓦在一个军事检查站被拒绝进入奥戈尼兰。但政府仍然指控他煽动谋杀。

“我并不担心自己。当我决定对抗壳牌和尼日利亚当局时，我可以说是签署了自己的死刑判决书，”萨罗·维瓦在狱中去世前写信写道。

萨罗·维瓦的死刑引发了全球的愤怒，并导致尼日利亚被英联邦暂停三年多的会员资格，但这并没有解决尼日利亚的生态危机。它也没有促使国际社会采取行动，追究化石燃料行业在尼日利亚的破坏性活动的责任。在后萨罗·维瓦时代，MOSOP在该地区的影响力逐渐减弱，这场运动也基本销声匿迹。

被监禁的尼日利亚激进分子领导人多库博·阿萨里走出尼日利亚阿布贾的联邦高等法院。

21世纪初，人们对环境剥削日益增长的不满引发了一股新的激进主义浪潮：一场激进的武装运动，声称要保护该地区的环境，同时要求公平分享其石油财富。武装分子特别希望尼日尔三角洲的社区在未来拥有更大的发言权，包括对开发项目以及政府和行业任命的决定。

领导这场行动的是两名男子，阿萨里·多库博和政府埃克佩穆波洛（Government Ekpemupolo，又名托姆波洛（Tompolo）），他们分别领导着尼日尔三角洲人民志愿军和尼日尔三角洲解放运动。这两位武装领导人都来自伊乔族，他们曾多次合作，也曾独立行动。

多库博和托姆波洛的行动升级为全面的叛乱，其特点是石油盗窃、政治暴力和引人注目的绑架。他们的暴力策略与萨罗·维瓦的非暴力倡导截然不同：与MOSOP的媒体宣传和向国际机构的呼吁不同，这两个武装组织利用赎金谈判来宣传和资助他们的行动，而不是寻求全球支持。

最初的石油破坏很快发展成为非法炼油厂的运营。武装分子及其同伙使用不成熟的炼油方法，进行更大规模的石油盗窃和肆意燃烧天然气。他们常常将这些行为冠以正义之举——为他们的人民夺回被盗资源的一种方式。然而，尽管他们一直声称自己是在捍卫环境，但他们的做法却造成了进一步的生态破坏。

2005 年 7 月，一名男子在贝宁波多诺伏郊区搬运从尼日利亚走私的石油。

2006年至2009年，尼日尔三角洲地区的叛乱导致尼日利亚石油产量从每日260万桶骤降至约170万桶。武装分子恐吓甚至暴力压制当地社区中不支持其策略的人士，导致尼日尔三角洲地区的社区遭受更深的破坏。

政府以武力回应。2009年，军方在尼日尔三角洲发动大规模攻势，包括空袭和地面攻击，以驱逐武装分子。同年，在经历了近五年的流血冲突和国家石油收入的减少后，尼日利亚政府向该地区的武装分子提供了大赦。大约两万名武装分子放下武器，换取了赦免、每月津贴以及地区发展的承诺。

虽然这项协议结束了大部分暴力事件，但它却未能解决至今仍困扰该地区的深层问题——包括环境破坏、贫困和不公正。这显然是政府和武装分子的双赢，但尼日尔三角洲的普通民众再次被抛在身后。

2018 年 6 月 28 日，尼日利亚拉各斯，一辆油罐车爆炸后，高速公路上燃烧的汽车。

自那时起，尼日尔三角洲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尽管尼日利亚有越来越多的活动家受到全球气候运动的鼓舞，试图引起人们对该国环境问题的关注——从石油泄漏到森林砍伐，再到不受监管的采矿——但真正有意义的行动却缺乏动力。

这在迪拜举行的2023年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上得到了明显体现，尼日利亚派出了由1,411名成员组成的庞大代表团，其中包括名人和政府官员，他们因无力应对环境挑战而受到公众和反对党的批评。

更糟糕的是，前激进分子领导人重返环保倡导领域——但这一次，他们是作为政府合同的受益者。例如，汤普洛声称，他的管道监控工作有助于遏制石油盗窃并保护生态系统。2022年，他表示，他的目标是“保护我们的环境”，并阻止非法加油“对我们人民的生态生活”造成的“巨大”破坏。

多库博并没有解散他的民兵组织，并建议政府在尼日尔三角洲及其周边地区雇佣他们。由于武装团体持续活动，这些地区的安全问题依然严峻。与此同时，汤博洛已将其组织更名为“尼日尔三角洲格陵兰正义使命”，并于2022年获得了一份价值数百万美元的政府合同，以帮助打击该地区的石油盗窃和其他非法活动。

这两名激进分子都声称自己是环保主义者，但现在却与同一政府密切合作，而该政府的政策却加剧了环境破坏。

尼日利亚政府也声称关心环境危机。2010年代初制定的《尼日尔三角洲行动计划》是一项区域性举措，旨在解决该地区石油勘探及相关活动造成的环境恶化问题。此外，《环境影响评估法》要求企业评估其项目的潜在环境损害，包括尼日尔三角洲地区的石油公司。然而，这些政策的执行往往薄弱且不一致。

与此同时，尼日利亚经济对尼日尔三角洲石油开采的依赖——该国大部分石油和天然气产业仍位于该地区——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石油行业约占尼日利亚外汇收入的95%，约占政府收入的80%。政府还计划在一段未指定的时间内将石油产量翻一番，达到每天300万桶。

处理漏油损害的努力因延误和低效率而受阻。壳牌公司通过抗辩法律裁决、将责任推卸给管道破坏以及无视法院命令和国际压力拖延清理工作来逃避生态破坏的责任。壳牌否认存在任何不当行为，其尼日利亚子公司表示，“由于偷油等大规模非法活动的存在，尼日尔三角洲的运营环境依然充满挑战”，并且“无论原因如何，只要我们的设施发生漏油，我们都会进行清理和补救”。

随着该地区深陷环境危机，尼日利亚环保倡导者正逐渐失去立足之地，因为他们的体系依然坚不可摧。如果新一代环保人士不能找到新的途径来要求正义，并与这个历来抗拒变革的行业抗争，萨罗·维瓦时代或许将成为尼日利亚真正的环保行动的最后一个时代。

作者：皮乌斯·阿德莱耶，一位尼日利亚作家兼记者，专注于地缘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