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心安处

前夜的积雪在瓦檐结成冰棱，正午时分又飘起细雪。零星雪霰敲在玻璃上，碎成盐粒般的白点，很快被北风抹去痕迹。看着手机里天气预报那蜿蜒的雨雪符号，忽然想起去年此时，这样的阴霾天总教人无端低落。而今桌上的台历已翻到十二月末，年度收口的销烟渐渐生冷，心里有种踏雪而行的感慨。

窗外的银杏树褪尽最后一片枯叶，枝桠上栖着未化的雪。手指在键盘上起落，和着茶烟的袅袅升腾，开着暖气的办公室倒也暖意融融的，满室透着一股清净。暮色漫进来时，企业微信上的工作事务已理得清明，紫砂杯里的红茶尚温，竟能偷闲刷刷电子本。原来所谓的偷闲，不过是在簌簌落雪中，听得见自己心跳的韵律。

周日的时候倒真被寒潮惊了心，暖气管隆隆作响，消息提示音在寂静的办公室不断响起。枯坐至日影西斜，忽见窗台上流浪猫留下的梅花印，积雪里开得天真烂漫。哑然失笑间，想起离新年元旦也就不到一周的时间，而年度会议的工作才排上议程，公司又面临着合并事宜，似乎越到年终，麻烦事情也就越多。头一阵阵作痛，将手机狠狠地埋进抽屉深处。暖意从握着陶杯的掌心漫上来，才觉得原来冷热本是心头一念。

今晨特意换上妻子挑选的酱色亚棉裤，蓄着阳光晒过的棉花香。慢慢走出公司大门，朔风卷着雪粒子扑来，不自觉的把衣领扯了又扯，双手护着耳尖那点温热。车流在身后织成光的绸缎，我忽然觉得这笨拙的装束可爱，家人的牵挂，爱人的体贴，将自己那点生活的倔强，都密密缝在寻常日子里。

暮色四合时又飘起雨夹雪，路灯将雪片染成流金，坠在冬青叶上像撒落的星屑。从公司到小区，整整走了近一个多小时的路，身上早也被雨雪湿透。刷卡进入小区，在小区的小径上突破遇到匆忙的妻子，穿着一件红色羽绒服，打着一把雨伞，原来她是准备跟我送伞的。妻子紧拥着我的手臂，似乎把整个身子都靠在我身上，嘴里的热气都能喷到我胸前。身上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站在电梯廊房的落地玻璃前，看着玻璃窗上的雾气凝结成冰花。恍然间听见雪落的声音，沙沙的，像春蚕食桑，又像故纸翻页。这大约就是心安的模样——纵使天地皆白，自有温暖在血脉里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