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母亲，不如母亲

小时候总觉得母亲就是家里最勤快的那个人。天还没亮就下地，米还没下锅锅就擦好了。她转身端水、洗衣、埋头叠衣服，锅边灶台被她收拾得一尘不染。那会儿根本不明白，一个女人为什么总是不能坐下来歇歇。直到有一天，母亲的头发变白了，我才明白她那些重复的琐碎，是日子能被称作家的唯一原因。

长大之后以为，只要肯努力，跑得再快一点，就能做到像妈妈那样强大。可真到组成自己的家庭，才发现不是不够拼，而是深度不够——母亲曾经撑起来的那个小屋，从未坍塌半分，是四季轮回都能安心睡觉的地方。

人这一生，和母亲的距离，有时候是一条悄悄变长的路。小时候跟着母亲四处转，离不开她；而后觉得母亲管得多，不甘束缚；再长大点，试着理解她的苦心，甚至小心翼翼能拥抱她了。等自己有了孩子，原以为能重走她的老路，慢慢才清楚，很多她的韧劲，我再学十年也学不像。

有时候会想，为什么母亲总能耐下性子，一遍遍教孩子写作业，从来没红过眼。家里遇上什么事，她总是不动声色，风雨都挡在了门外。日复一日忙过来，她嘴边还能挂着温和的笑。我面对孩子调皮或者家里琐事，忍不住急，说多了又后悔，不明白母亲当年是怎么做到的。

母亲和父亲在一起那么多年，街坊邻居从未听过他们吵架。家里虽说没什么富贵，但没人受过委屈。母亲一手扛起生活的细碎，她自己一辈子没喘过气，还能把我和弟弟养大，后来又带起孙辈。几年里没见她拈酸吃醋，也没见她说过辛苦，累与不累，她总是用手里的事遮过去。

等我是真的成了母亲，才知道，情感到最后，其实不过是碎银几两里的温情。再多的成长、再苦的经历，都不及那个小厨房里一碗热汤温柔。我还远远没达到母亲的境界。她的包容和柔软，是无数个被忽略的夜晚和黎明里练就的。

想起小时候看不懂那些“不如母亲”，以为只要有心就能做到。人慢慢懂事，懂了日子是苦的，更明白母亲的好，是骨子里带出来的，不是嘴上说说或偶尔的努力能换来的。有些话，真正想说的时候，反倒不知从何说起。风还是暖的，可人已在成长的路上走远。

家有母亲，才是港湾。只是，许多事，等懂了早已经不在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