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最幸福的是什么

晨光爬上窗台时，我总爱坐在藤椅上数阳光里的尘埃。八十岁的眼睛已经看不清报纸上的小字，却能清晰地认出每个推门进来的身影——拎着豆浆油条的儿子总爱抱怨我起得太早，扎着羊角辫的小孙女会扑过来抢我手里的毛线团，连隔壁搬来三年的张阿姨，也会准时敲响玻璃窗，递来一碗刚熬好的银耳羹。

最幸福的，或许是那些不必刻意记挂的牵挂。年轻时总以为幸福是功成名就，是鲜衣怒马，直到腰杆弯了，脚步慢了，才发现真正熨帖人心的，是冰箱里永远有家人切好的水果，是电话那头“明天降温记得加衣”的絮叨，是孙辈趴在膝头，奶声奶气地问“奶奶年轻时候也会爬树吗”。

阳台的茉莉开得正盛，是去年生日时老伴种下的。他如今走不动远路，却每天都要拄着拐杖挪到花盆前，笨拙地掐掉枯叶。我们不再像年轻时那样说许多情话，只是并肩坐着看晚霞漫过对面的屋顶，他会突然碰碰我的手：“还记得三十年前在巷口借伞的事吗？”那些被岁月磨得发亮的回忆，像老座钟里的齿轮，一圈圈转着，转出满室安宁。

偶尔也会翻看旧相册，照片里的人穿着的确良衬衫，笑容青涩得像未熟的果子。曾经以为过不去的坎，如今都成了笑谈；曾经拼命追逐的远方，原来早已藏在日常的烟火里。楼下的银杏树叶黄了又绿，我渐渐明白，衰老从来不是幸福的终点，而是让我们卸下铠甲，好好感受被爱的重量。

当暮色漫进窗棂，家人围坐餐桌的声音此起彼伏。夹到碗里的鱼肉永远没有刺，电视里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有人在厨房和客厅间穿梭，脚步声轻快得像踩在云端。这时候我总会想，原来最幸福的事，就是老到走不动路时，回头看看，总有人在身后，稳稳地托着你走过余生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