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树成树，让河成河

《让树成树，让河成河》

文/东方雅念

我的办公桌临窗，窗外面有两株银杏树，隔着一条人工河。初春时，它们的枝条几乎要触到一起，深秋时，金黄的叶子飘落河面，就像是在传递最后的书信。这景象总能够让我想起来你，想起来了我们最后的那句停留在了"项目资料已发邮箱"里那段对话。

成年人的告别，从来都不是山崩地裂，而是某天突然间便就听懂了的一句歌词，看明白了一部电影，然后轻轻把通讯录里那个名字设为"仅保存"。就像是此刻窗外的银杏，看似是在相依，根系却朝着相反的方向生长；如同这条人工的河，水面映着相同的天空，水下却流着不同的方向。

上周在整理文件时，在云盘深处发现了我们曾经合作过的方案。鼠标在删除的键上空悬停了三秒，最终还是点了"永久删除"。其实这并不是真正的决绝，而是明白了有些的风景只能途经却无法停驻。就像老舍说的，以前的从前没有胭脂，女子的脸就只为情郎红。而今我们各有各的江湖要渡。

昨天，看见同事小王因为分手而哭得撕心裂腹，年轻真好，还有力气把离别演成连续剧。而我们这些在职场上沉浮多年的人，早就已经学会把情绪调成静音模式。这不是冷漠是懂得给彼此留白。就像中国画的留白，看似空无，实则是整幅画最饱满的部分。

最近，学会了泡工夫茶。第一泡要倒掉，叫"洗茶"；第二泡香气初显，但味道尚浅；待到第三第四泡，茶汤澄澈，韵味始成。原来，所有的恰到好处的关系，都要经历这般由浓转淡再回甘的过程。如果是想要强行续杯到无味，反倒是辜负了那最初的相遇。

窗外的银杏树，又开始落叶了，这次我没有觉得凄凉。这是因为我终于明白，"让花成花，让树成树"并不是想要放手，而是对相遇最深的尊重。我们都曾照亮过彼此的一程，如今各自完整，才是对那段光阴最好的交代。

而这就像河水终要入海，落叶终要归根，我们也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成完整的星球。这段沉默的告别，竟然成为了我们给彼此的最体面的成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