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来“东方第一大港”运荔枝可好？

《长安的荔枝》中，荔枝使李善德吭哧吭哧，终于把荔枝从岭南运到了长安，一骑红尘，妃子终于笑了。或许，如果“圣人”知道泉州就有很好的“荔枝鲜”，那么长安的荔枝会不会换个品种呢？

《长安的荔枝》剧照

在泉州，荔枝是深受喜欢也是常见的水果。其实，福建的荔枝向来名声在外，历代作为贡品，不仅有鲜果，而且还有加工品。唐朝时的贵妃大抵是没有享用过了，但在宋元时期作为“东方第一大港”的刺桐港，依托海丝贸易的繁盛，闽南荔枝在水果界的地位却已经举足轻重。

关于运送贡品福建荔枝的情景，苏轼曾有词云“闽溪珍献，过海云帆来似箭”——可见，宋代的荔枝使们，已经有了比李善德更牛的海上运送方式。

宋朝的皇族们，既享用荔枝鲜，也爱吃荔枝煎。南宋泉州人梁克家在《三山志》记载：大中祥符二年（公元1009年），岁贡荔枝干六万颗，煎荔枝一百三十瓶，丁香荔枝三十瓶；崇宁四年（公元1005年）定岁贡荔枝十万颗。

出生于宋代泉州府的博物学家、宰相苏颂更是在其《本草图经》里对荔枝有详细的描述：“荔枝子，生岭南及巴中，今泉、福、漳、嘉、蜀、渝、涪州、兴化军及二广州郡皆有之……荔枝始传于汉世，初惟出岭南，后出蜀中……今闽中四郡所出特奇，而种类仅至三十余品，肌肉甚厚，甘香莹白，非广、蜀之比也。福唐岁贡白暴荔枝、并蜜煎荔枝肉，俱为上方之珍果。”

《本草图经》

苏颂以科学的笔触，完整介绍了当时荔枝的主要产地和几度演变的过程，以及福建荔枝的品种和保存、制作方法。而他的本家兼好友苏轼“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啖的应是古早的岭南荔枝，也就是如今广东惠州的荔枝。

事实上，到了宋代，荔枝第一产地逐渐转移到了福建，苏颂特别提到主要产地，排第一位的便是泉州。“凡经暴皆可经岁，好者寄至都下及关、陕、河外诸处，味犹不歇。百果流布之盛，皆不及此。”作为博物学著作《本草图经》的编著者，苏颂特地提到福建人擅长制作荔枝干（也就是《长安的荔枝》中提到的“荔枝煎”），这样就一定程度上解决了鲜荔枝不好向外运输的问题，使得福建荔枝得以有“流布之盛”。

还是在宋代，曾任泉州知府的蔡襄更是写了洋洋洒洒的《荔枝谱》，记载了当时荔枝内销外销备受欢迎，“水浮陆转，以入京师。外至北漠、西夏，其东、南舟行新罗、日本、流求、大食之属，莫不爱好，重利以酬之。故商人贩益广，而乡人种益多，一岁之出，不知几千万亿。”可见，荔枝本身就是泉州宋元海丝贸易史上的重要大宗货品之一。

在蔡姓居多的晋江梧林，许多侨厝的门头上都有“荔谱”二字，正是用以缅怀他们的先祖蔡襄对于荔枝文化记载和传播的功绩，而“荔谱”更逐渐演化为梧林人文精神特质的重要组成部分。

“荔谱”在梧林侨厝门楣上随处可见

宋朝时，泉州的荔枝就已经培育出蓝家红、法石白等良种。《荔枝谱》里有这样的记载：“泉州第一，蓝氏兄弟圭太常博士丞，为尚书都官员外郎。”其中，蓝家红品种为蓝氏兄弟所种；“出泉州法石院，色青白，其大次于蓝家红”，描述的则是法石白品种。

蔡襄在书里还提到了荔枝果品保存的“红盐法”——“民间用盐梅卤浸佛桑花为红浆，投荔枝渍之。曝干，色红而甘酸，可三四年不虫，修贡与商人皆使之。”看，李善德和岭南侗人没有想出来的方法，让我们聪明的泉州人给发明出来了！

“红盐法”的使用，使得泉州的荔枝果品能够长久保存，通过“海丝”贸易航线，远销日本、朝鲜、阿拉伯等地。明清时期，泉州的荔枝品种更加众多，其中以晋江、南安最为丰富。万历年间陈懋仁的《泉南杂志》里记载了当时“火山”“桂林”“状元红”等诸多荔枝佳品。

泉州永春岵山著名的乌叶荔枝，也与蔡襄有着不解之缘。其时正当暑令，蔡襄亲赴圣泉祈雨，永春乡民献上了一串串红艳诱人的荔枝，蔡襄品尝后发现其味比兴化荔枝更美，而且籽核细小，是为“焦核”；又观其树冠，亦比兴化名种“状元红”更为高大浓密。作为“荔枝研究专家”，蔡襄如获至宝，于是将永春乌叶荔枝载入《荔枝谱》，使它成为声名远扬的名种。

泉州人特别喜欢的一出戏《陈三五娘》，也和荔枝有着特别的缘分。它的原作名为《荔枝记》（也称《荔镜记》），据传为明嘉靖年间泉州籍思想家、文学家李贽所撰，其中的重要情节正是五娘楼上赏荔枝，见陈三骑马楼前过，遂抛荔枝给他，才引出了这一段久演不衰的爱情佳话。在早期的戏词中，五娘思念陈三时，还有“荔枝若解坠楼恨，拼向玉阶碎瑶琴”的唱段。

《陈三五娘》剧照

到了清朝，荔枝在闽南饮食和过年过节仪式的重要性更加凸显。清康熙《大同志》记载了当时闽南的“岁办厨料”，荔枝和龙眼、香蕈、芽茶、蜂蜜、白黑砂糖等一起位列其中。除了鲜食，制成荔枝干、罐头食用之外，在入馔方面，荔枝也是可盐可甜的角儿。

“南国丹荔”是闽南荔枝入馔的一道备受喜欢的老菜。取鲜荔枝剥壳剔核，猪五花肉和荸荠一起剁成茸后，加淀粉调味后搅拌成馅，酿入荔肉中，逐个拍干粉，蘸蛋液滚面包末，而后下油锅炸熟，装盘成荔枝串的形状。最后用沙司酱调制成酸甜芡汁，浇在荔枝上，堪称点睛之笔。菜肴色泽丹红，形状宛如鲜荔，皮酥馅腴，口感酸甜可口。

南国丹荔

上世纪九十年代左右，有一道闽南老菜“鲜果荔枝球”，做法和“南国丹荔”有异曲同工之妙——鲜荔枝肉里酿进虾饺等馅料，裹粉滚匀面包糠后油炸而成，口感既有荔枝的清甜，又有馅料的复合香味。装盘时，“荔枝球”和新鲜荔枝同框，颇有以假乱真的诙谐感，又丰富了食客的味蕾体验。

鲜果荔枝球

老泉州人一定记得，当年的泉州名厨张春火还曾用荔枝、琼脂做成甜食，人称“水晶荔枝”，口感甚佳，通常是泉州侨乡筵席上最后一道甜菜的上品，取材泉州特产的延陵新鲜荔枝佳果，配以琼脂和白砂糖制成。此菜上席时，整盘通体透明如水晶，荔枝颗颗形似花蕊，颜值口味俱佳。

上世纪八十年代《泉州旅游指南》记载的“水晶荔枝”做法

深谙荔枝成色的老人们总说，好事不早熟，越晚熟的荔枝越甜美。剥开荔枝粗粝甚至有点扎手的果壳，宛若凝脂的果肉即刻显露出来，让人心生欢喜。离开泉州的游子，不管有多远，一到盛夏总不免想起它的香气，或许心中的“荔枝使”，其实是这样甜润的乡愁吧。

来源：泉州发布

泉州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