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后一场不大不小的雨,让人嗅到了冬天的气息。院中的法桐一夜间散落一地金黄,一层落叶混着雨水,湿漉漉的,朋友笑说:“这真是‘一叶知冬’了!”北方很多地方已开始供暖了,屋里屋外两重天,感受到温暖的同时,也不由想起冬日里那些曾经温暖我的瞬间。

去年冬天,我骑电动车回到家,双手冰凉,握握母亲的手,我问:“我手凉吧?”她“嗯嗯”答应着。我想起儿时的一幕场景:那时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早,一觉醒来,外边的地面上、房顶上已是厚厚的一层雪。我难掩内心的激动,吃罢母亲煮的热腾腾的馄饨,立正站好,等着母亲从头到脚“收拾”我——给我穿上棉袄、棉裤,戴上棉帽子,穿上轮胎底的老棉鞋,扎好围脖,戴好手套,只露出两只眼睛。母亲千叮咛万嘱咐着,“别玩雪”“好好上学”,把我送到路口,目光跟着我一直到路的尽头。

上学路上,看远处山上白雪皑皑,近处旷野白雪茫茫,我早把母亲的叮嘱抛在脑后,抓起雪来到处扔,一路滚着雪球往前跑。待放学时,我穿着早已弄湿的棉鞋和棉裤,踩着半融化的雪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家,老远就看到母亲等待的身影。
回家后便是一番折腾,“憋来气”炉子的周围和烟囱上架起铁条,把棉鞋和棉裤放上边烤着。当时我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或许是少不更事的一丝愧疚,或许是一种温暖在心头漾开。那些年,每逢下雪的日子,往往都会上演这一幕。
记忆最深的是,我上初中后,第一次从家走着去5公里外的学校。冬天的清晨,天还没有亮,我吃完一碗热馄饨,穿戴整齐,用围巾包好头,然后,母亲把我送到铁路道口,挥挥手,目送我去上学。放学了,我独自一人又步行5公里回家,当看见母亲在半路上翘首期盼时,小小年纪的我心里涌起一阵暖流,眼泪差点掉下来。
无论刮风下雨还是晴朗天气,母亲定要目送我去上学,有时手头忙着活,下不了楼,她也要在阳台上目送我。直至若干年后,我已经成家生子,每当我和妻儿从父母家离开时,母亲还是执意要送我们。待我们走出很远,直到看不见我们的背影了,母亲才转身回去。
小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等年纪略大,我总要回头看看母亲,看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我向她一再挥手,眼中忍不住一阵酸涩。

近四五年,母亲的记忆、思维、认知、语言、行动能力都在断崖式下降,加之摔了一跤,不能行走了,这几年几乎没有下过楼,我和弟弟轮流看护她。这才发现,母亲真的老了。她感知外面世界的触角似乎也变得迟钝了。过去我打个喷嚏、咳嗽一声,她都要赶紧问一句:啊呀,怎么了,感冒了吗?快吃上点儿药!母亲就是自认的“家庭医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点小症候,就要给我们“对症下药”。如今她对外界的变化似乎一无所觉。前年冬季的一天,我在老母亲这里陪着她,看到窗外飘着雪花,我对母亲说:下雪了!母亲却没有多大反应,再不像过去那样兴奋激动。

但儿女永远是母亲的心结。前年,过年期间,我在白纸上尝试着画几笔,主要是为了唤起母亲的记忆。我用笨拙的画笔画出这样的场景:小时候是母亲牵着儿子的手,如今是儿子领着母亲走。母亲虽已陷入记忆和认知的迷宫,但看到我笔下的场景,听着我的解说,还是由衷地笑了。
温暖的记忆还有很多。我还记得那些年的冬天,常常是外面下着雪,夜已深,我和弟弟睡醒一觉,睁眼看到父亲正在做酥锅,炉火烧得炉膛通红,屋内充满暖意。以至于那个年月,只要一下雪,我就会想起这个场景。
还有一年,一个冬日的傍晚,突然下起大雪,弟弟打来电话,说:哥,咱去吃火锅!我们踩着厚厚的积雪,买来“女儿红”,围着火炉,涮着羊肉,拉着家常……这一幕永远烙印在我心里。
我刚结婚的那段日子,主要交通工具是自行车,之后又买了摩托车。天冷时,妻子手巧,织出一件件棒针线的毛衣、帽子,还有厚厚的围脖。出门前,我穿上大衣,妻子又仔仔细细地给我围上围脖、戴上帽子。我骑行在雪地里,或在寒风中行走,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幸福感如暖流一般,流淌在心底。

这些再平常不过的家常生活,总让我感觉冬日最能让人体味到暖意温情。外面寒风瑟瑟,屋内暖意包围着,无论是母亲温暖的手的抚摸,还是爱人悉心帮我把羽绒服的拉链或扣子系好,把围脖拉一拉、抚平一下,抑或是家中那暖暖的炉火以及炖煮得热乎乎的吃食,都是温暖的包围。(作者孙晓明:现为中国粮食行业协会理事、泰安市作协会员)
更新时间:2025-11-13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20-=date("Y",time());?>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61893.com 闽ICP备11008920号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559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