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一夜成名，“日入百万”的郭有才，如今泡沫散去，他过得如何？

凌晨的菏泽南站冷清得像废片，却有低哼的《诺言》飘出来。

短视频平台的后台数据显示，这首歌在5月的单日播放量峰值接近1。2亿次，是同时段任何翻唱作品的三倍。

半年前，人们才知道那把沙哑嗓子的主人叫郭有才。如今，搜索指数断崖式下跌，跌幅达到87%。流量退潮之快，连老站台的鸽子都来不及适应。网友骂声不绝：“营销号塑造的草根神话罢了。”可又有粉丝在弹幕里不断留言：“哥，唱一句就行。”矛盾情绪在数据曲线上缠斗，像极了他自己起伏的六年。

他的履历并不复杂。十三岁辍学，修电车、端盘子、站洗浴前台；二十岁摆烧烤摊，一天烤掉二百串羊肉，也只挣二百元。失败的两次小本创业让他欠下一笔三万块的债，那笔钱最终靠直播的第一波打赏才补上。

真正的爆点来自2024年5月19日早上7点37分。后台抓取记录显示，那场户外直播仅用27分钟就聚集了700万观众，互动频次高达每秒9500条。平台内部将这种现象称为“离奇异常”，因为对比同期头部主播的流量转化率，郭有才的粉丝增长效率高出41%。

“南站对面就是我姥姥家。”他说得云淡，却精准拿捏了乡愁与记忆两条情绪通路。音乐内容学里管这种共情点叫“锚思”，每一个锚思都能触发用户20秒以上停留，而直播算法把停留时间视作权重。算法推他一把，短暂的奇迹就这样产生。

数据显示，成名当周，他的直播礼物结算金额约95万元。外界流传的“日入百万”并不离谱，只是个圆整后的口径。可30天后同样的时段，再打开直播页面，在线人数只剩6200。原因很简单：歌曲授权协议始终悬而未决，平台风控部门出手限制了推荐流。

《诺言》原作者团队按行业常规开价15%的分成，并要求挂原创署名。郭有才觉得高，谈判数次未果。5月23日凌晨，他在直播间手动关掉打赏功能，意图昭示“我不赚钱了就不算侵权”。法务告诉他，这个逻辑站不住脚，商业性质不是由收入决定，而是由“对外公开播出”决定。

围观群众不懂法律，但懂八卦。一条老帖子被挖出：2023年他注册了300万元资本的传媒公司，主营业务正是直播经纪。此事与“摆摊草根”形象形成倒置。人设裂痕比版权争议更致命，因为它直指“你骗我”。情感背叛驱动的取关率，远高于理性维权驱动。

有学者把这种现象称为“二次取消”。第一次因版权，第二次因信任，叠加后粉丝黏性蒸发。后台统计，他失去的并非全部受众，而是高消费能力的那部分——礼物客单价从88元降到19元，直降78%。品牌方随之撤退，全国巡演计划只剩下首场。

6月，他急推原创单曲《人生如戏》，发行24小时播放4400万，看似亮眼，却只有1。6%的用户听完整。曲风更像早年流行的酸甜口水歌，和他此前粗砺嗓音格格不入。乐评人一句话点破：“自救心切，失去自我。”

女友苏畅始终在旁，她提醒他继续守摊，别指望翻唱红利。烧烤摊月流水稳定在六万，毛利率35%，勉强够还房贷。摊子前，每晚仍有人排队。有人听歌，也有人只是想验证：网红落寞后真的回来了么？

菏泽文旅局没有取消他“推荐官”的称号，但内部已不再把他写进宣传稿。原因是风险难控，舆情监测报告给出红色预警：“受争议人物可能反噬地方形象。”对比同类案例，地方文旅通常会选择“低调保留关系”，既不公开切割，也不主动宣传。

同时间，他尝试组建MCN“诺一传媒”。三个月内签了七名普通主播，平均粉丝不足十万。流量迁移失败不是管理问题，而是“人格品牌”难以批量复制。老师傅总结：“镜头只想看他一个人破嗓子唱老歌，他偏要带大家卖纸巾。”

平台给出的最终评级是：B-，流量易衰减，商业价值中等偏下。这意味着他仍能活，但必须依靠稳定频次的内容输出，以及安全合规的授权链路。换言之，他得老老实实去买版权。10万元一首的改编许可，对现在的现金流并非不能接受，只是回报期被拉长。

他同意了。九月，他一次性买下五首90年代老歌的翻唱权，把合同拍成短片上传，标题是《花钱买安心》。点赞并不算高，但评论区罕见地清净，多数人表示“这样就对了”。做对一件小事，往往比喊一百句口号有效。

空闲时，他会在南站背后的小巷里点起炉子。灯光昏黄，他唱《爱江山更爱美人》，唱到副歌就停，因为炭火需要翻面。那一刻，歌和肉香同时散出来，比曾经直播的盛况更真实。

2025年春，他和苏畅完成了婚礼。礼金大多来自亲友，本地小乐队演奏，没有直播，也没卖票。婚礼账本上最大开销是摄影，6800元。那天他只唱了一首歌，献给岳母，说：“谢谢当年没嫌弃我。”

成名带来的高频多巴胺早就过去，如今留给他的，是一张稳固但不惊艳的资产负债表。一辆旧面包车、一家小公司、一个在低谷期依旧会陪他吃烧烤的妻子。粉丝数停在1240万上下，很久没有明显波动。

学者们说，“草根逆袭”会一直是流量母题，观众乐此不疲。可郭有才已经意识到，故事如果只讲高潮，一定短命；把低谷也一并展现，才可能细水长流。他没办法彻底回避营销策略，但他可以学着和算法和平共处——尊重版权，偶尔翻车，持续营业。

夜深，镜头关掉。他把吉他收回破旧琴袋，用手拍掉灰，弯腰关炉火。只有星星点点的余烬还在闪，像被压低的灯光，不够耀眼，却能照见小摊上最后一串烤好的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