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冰雪里的童年欢颜

记忆里的冬日,裹着一层清冽又温热的风,从一场悄无声息的大雪开始启幕。
它没有江南雪“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清寂,不似塞北雪“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的苍茫,带着中原大地独有的厚重——远山隐去棱角,田野覆上银霜,矮矮的土坯房顶着蓬松的雪帽,连村口的老槐树都缀满了雪绒,天地间素净得像一幅晕染开的水墨丹青。
鲁迅先生说:“雪是大地的精灵。”我们孩童对雪花有着天然的喜好,它是冬日最慷慨的馈赠,以一片纯白为纸,用寒风作笔,为我们勾勒出一个藏满欢乐的童话世界,让每一段童年的时光,熠熠生辉,温暖心田。
一、冰河踏趣,冰棱衔甜
村边的小河,是冬日里最先苏醒的乐园。平日里潺潺流淌的溪水,经不住寒风日夜轻吻,渐渐凝住了脚步,化作一条晶莹的冰带,静静卧在田野与村庄之间。冰层冻得紧实,清透如琉璃,俯身细看,水底封存的气泡似碎钻般散落,阳光洒在上面,便折射出细碎的光,晃得人眼睛发亮。
我们穿着母亲连夜纳的千层底棉鞋,鞋尖沾着雪沫,小心翼翼地踏上冰面。起初是踮着脚尖试探,生怕惊扰了这方冰的梦境,待确认脚下安稳,便瞬间卸下拘谨,三五成群地撒欢儿起来。胆大的孩子助跑几步,张开双臂像展翅的雏燕,“哧溜”一声滑出老远,衣角扫过冰面,带起细碎的雪粒;初学的伙伴总免不了摔个仰面朝天,厚厚的棉袄裹着小小的身子,落在雪地上像一团滚圆的雪球,疼是不疼,众人笑得前仰后合,笑声撞在清冷的空气里,惊飞了枝头栖息的寒鸦,也暖了整个寒冬。
玩得久了,喉咙便干得发紧,这时便寻向岸边的冰棱。屋檐下、岸石旁,冰棱垂垂而立,长短不一,尖的如银针,钝的似玉柱,层层叠叠像一串倒挂的水晶帘。踮起脚掰下一根最长的,冰凉的触感从指尖窜到心口,却舍不得松手。伸出舌头轻轻一舔,凛冽的清甜便在舌尖化开,带着泥土的清润,比夏日的冰酪更纯粹,比冬日的糖块更过瘾。这是大自然独有的礼物,是刻在童年里最难忘的甜。彼时不懂“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的雅致,只知在冰天雪地里肆意奔跑,做着人间自由自在的小小顽童,与冰雪为伴,与清风为友。

二、雪野寻欢,竹匾捕雀
雪后的打谷场,是我们的“滑雪胜地”。没有精致的雪橇,也没有专业的雪板,一方光滑的木板,一个倒覆的板凳,便是最珍贵的“坐骑”。一人蹲坐在上面,双手紧紧抓住边缘,另一人在身后卯足了劲一推,“嗖”的一声,便顺着微微倾斜的地势冲了出去。雪花迎面扑来,落在脸颊上凉丝丝的,风声在耳边呼啸,那种风驰电掣的快意,让我们忘却冬日的寒冷,一遍遍乐此不疲地往返,直到夕阳将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冬日里最让人牵肠挂肚的,莫过于捕鸟的乐趣。这法子是从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学来的,却被我们添了几分豫西农村的烟火气。选一处背风的角落,轻轻扫净地上的积雪,露出一小块松软的土地。取一根细细的木棒,系上长长的麻绳,小心翼翼地支起一面竹匾,再从自家鸡食罐里“克扣”出一把金灿灿的小米,轻轻洒在竹匾下——这便是我们为鸟儿设下的“温柔陷阱”。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便攥着麻绳的另一端,蹑手蹑脚地躲到草垛后,大气都不敢喘。天地间静得只剩下风吹过雪地的“簌簌”声,还有自己“怦怦”的心跳。目光死死锁住竹匾,像极了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上钩。枝头的麻雀蹦蹦跳跳,机警地张望;远处的灰喜鹊“喳喳”叫着,在雪地上踱来踱去,每一次靠近,都让我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有几只胆大的麻雀经不住诱惑,先是落在竹匾旁,左顾右盼了许久,确认没有危险后,便小心翼翼地钻到竹匾下,低头啄食着小米。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领头的孩子猛地一拉麻绳,木棒应声倒地,竹匾“啪”的一声紧紧扣在地上!我们欢呼着从草垛后冲出来,急切地掀开竹匾的一角,伸手去摸那在黑暗中惊慌扑腾的小生命。小小的麻雀在掌心轻轻颤动,温热的身躯带着生命的悸动,我们细细端详着它灵动的眼睛,看它扑扇着翅膀,便轻轻张开手,看着它振翅高飞,消失在茫茫雪色里。
原来捕鸟的乐趣,从不在占有,而在那份屏息等待的紧张,那份收获成功的狂喜,更在与自然生灵温柔相拥的善意里。这份简单的快乐,藏着童年最纯粹的真诚,也藏着孩子们爱护鸟雀的童真与质朴。

三、铁环叮当,暖屋归人
当夕阳的余晖为雪地镀上一层暖橙,村庄上空升起袅袅炊烟,我们的嬉戏便多了几分暮色的温柔。不知是谁从家里带来铁环,这圈圆圆的铁环,便是冬日里最热闹的“玩具”,也是检验男孩们“本领”的标尺。
一根小小的铁钩,勾住铁环的边缘,轻轻一推,铁环便“哗啦啦、哗啦啦”地滚了起来。要让这铁环在凹凸不平的村路上平稳前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技术好的孩子,能让铁环如臂使指,穿过狭窄的巷弄,绕过村口的石磨,甚至能带着铁环上下台阶,铁环滚动的声响清脆悦耳,引得伙伴们纷纷驻足围观,羡慕的目光里满是崇拜。
铁环的叮当声、孩子们的欢笑声、寒风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豫西冬日黄昏里最鲜活的乐章。
直到母亲们的呼唤声在暮色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娃,回家吃饭喽!”我们才恋恋不舍地停下脚步,揣着满心的欢喜,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家赶,身后的脚印一串串,像是为冬日写下的迷人诗行。
推开家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土坯房里,灶火正旺,昏黄的灯光映着母亲忙碌的身影,饭菜的香气漫溢在屋子里,暖了鼻尖,也暖了心头。我们围坐在小小的火塘边,将冻得通红的手和脚伸向跳跃的火焰,暖流从指尖缓缓蔓延至全身,痒痒的,暖暖的,驱散了一身的寒气。窗外,是北风卷着雪花的寒凉;窗内,是烟火缭绕的温暖,是家人闲坐的安稳。这便是豫西冬日里最踏实的幸福,简单,却足够绵长。
如今,岁月流转,寒冬不似从前那般凛冽,村口的小河难得封冻,屋檐下的冰棱也渐渐少见。孩子们的玩具越来越精致,娱乐越来越丰富,却再寻不到当年冰河踏雪的畅快,竹匾捕雀的期待,还有铁环滚动的欢畅。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童年的冬日终究是远去了,却像一坛陈酿的酒,在记忆里越存越香。那些藏在冰雪里的欢乐,那些浸着烟火气的温暖,那些纯粹又热烈的时光,早已深深镌刻在心底,如同冬日里储藏的暖阳,在往后的岁月里,温柔地照亮前行的路。
难忘豫西的冬,更难忘那个在冰天雪地里肆意欢笑、满心欢喜的童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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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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