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48年法国二月革命如星火燎原,莱茵河以东的德意志迅速卷入这场被科塞勒克称为“第一次伟大欧洲革命”的浪潮。与1789年法国大革命不同,此次革命并非单一国家的内部变革,而是通过公路、铁路与电报网络串联的跨国运动。德意志革命的独特性在于,它将“自由宪法”与“国家统一”绑定——这一目标远超1789年资产阶级对法制国家的诉求。但革命阵营内部暗藏裂痕:中产阶级追求参政与统一,农民渴望摆脱封建束缚,工人则要求改善生存条件,多重诉求的交织为革命埋下隐患。
2、马克思1844年曾预言:“德国的复活日将由高卢雄鸡宣布。”1848年2月27日,预言应验:巴登自由主义者在曼海姆集会,向政府递交请愿书,要求新闻自由、代议制与德意志议会。次日,黑森-达姆施塔特议员加格恩呼吁召开国民代表大会,隐晦提出“邦联首脑”构想。“政治自由”与“民族统一”成为“三月要求”的核心,如同一枚勋章的两面,迅速席卷整个德意志。
3、德意志温和自由派从未想过成为革命者。1848年春,他们因担忧激进势力失控而被迫走到前台。这些受过教育、拥有财产的精英,试图以适度影响稳住局面:3月1日巴登众议院请愿时,持枪激进分子闯入会场,更让他们警惕。他们的矛盾性在于:既需要革命推动改革,又恐惧革命失控,这种心态贯穿整个三月革命。
4、革命浪潮中,巴登农民的起义显得格格不入。1848年3月,博登湖与奥登林山间的农民既反抗领主压迫,又袭击放高利贷的犹太人——起因竟是巴登众议院赋予犹太人平等权利,农民担忧需承担照顾贫困犹太人的财政负担。传统排犹情绪与对新旧负担的排斥交织,让农村抗议以“革命形式”爆发,却完全背离了革命的自由精神。
5、1848年3月,德意志各邦旧内阁纷纷倒台,“三月内阁”登场,自由派成为核心。唯有慕尼黑发生王位更迭:国王路德维希一世因与舞者萝拉·蒙特斯的绯闻威信扫地,被迫让位给儿子马克西米利安二世。但革命的关键战场在奥地利与普鲁士——这两个大国的动向,将决定整个德意志的命运。
6、1848年3月13日,维也纳大学生、工人与市民的压力迫使梅特涅辞职流亡。这位复辟时代的象征倒台后,新政府看似转向“自由”:4月25日,斐迪南一世“钦定”宪法,以比利时宪法为蓝本。但这部宪法未经资产阶级协商,缺乏合法性,暴露了君主制“换汤不换药”的本质。
7、5月中旬,维也纳左翼以武力反抗专制,迫使宫廷妥协:同意平等普选产生帝国国会,宪法修改交由议会。但皇帝实则借机逃往因斯布鲁克筹备反扑。维也纳由此形成双重统治:皮勒斯多夫政府与激进派安全委员会对峙。直至6月约翰大公斡旋改组政府,局面才暂趋缓和。7月国会召开时,斯拉夫议员占多数,德意志代表弱势,最终竟同意皇帝对立法有绝对否决权,革命成果大幅缩水。
8、奥地利的动荡直接冲击普鲁士。3月14日柏林爆发骚乱,15日梅特涅倒台的消息激化了民众情绪。腓特烈·威廉四世试图以取消书报审查、承诺改革平息事态。但3月18日,前往王宫致敬的民众见广场重兵布防,高呼撤军;士兵开枪引发起义,街垒战持续至次日清晨。国王被迫承诺撤军,甚至脱帽向200多名死者致哀,起义者一度自认获胜。
9、3月21日,腓特烈·威廉四世佩戴黑红金三色臂章(德意志统一象征)骑马穿过柏林,向学生宣称要“带领德意志统一”,晚间发表《致吾民和德意志民族书》,称“普鲁士将融解于德意志之中”。这一姿态看似激进,实则是权宜之计——国王既想安抚革命,又不愿真正放权,其摇摆为后续保守派反扑埋下伏笔。
10、国王的妥协让保守派震怒:俾斯麦怒斥其“迎合革命,背叛普鲁士精神”。温和自由派虽表同情,却担忧“普鲁士融解于德意志”的说法危险;激进派则根本不信君主“心灵转变”。更关键的是,其他邦国对普鲁士主导统一充满警惕,国王的声誉已因3月18日的流血事件受损,无人愿将统一重任托付于他。
11、3月29日,普鲁士“三月内阁”成立,莱茵自由派坎普豪森任首相、汉泽曼掌财政。但内阁根基薄弱:贵族、官吏与军事体系未受致命打击,农民沉默观望,真正渴望与过去决裂者寥寥。温和自由派深知需依赖霍亨索伦国家完成统一、抵御外敌,甚至遏制激进派,这让他们难以彻底推进革命。
12、3月31日,500余名自由主义者与民主主义者在法兰克福召开预备议会。左翼黑克尔、司徒卢威主张效仿美国建立联邦共和国,任命革命执行机构;多数派追随加格恩,坚持君主制基础上的渐进改革,主张通过成年男性普选产生主权议会。最终多数派获胜,却埋下左翼与温和派的分裂隐患。
13、未入选预备议会五十人委员会的黑克尔,于4月13日在康斯坦茨发动起义,宣布成立德意志共和国,追随者数日增至千人。但起义地处巴登南部——经济落后的小农与手工业地区,与中产阶级疏离。邦联军队迅速镇压,4月20日坎登战役后黑克尔逃亡瑞士,赫尔韦格的“德意志军团”亦于27日溃败。起义失败让中产阶级更排斥激进手段,激进派影响力骤降。
14、1848年春,丹麦企图吞并石勒苏益格,引发德意志民族主义怒火。3月24日基尔成立临时政府,要求并入德意志邦联;普鲁士应奥古斯腾堡公爵请求出兵,4月10日越过艾德河。但俄国与英国担忧波罗的海、北海利益,反对德意志吞并,危机升级为国际冲突,暴露了德意志统一的外部阻力。
15、4月11日,邦联会议接纳东普鲁士、西普鲁士加入,使普鲁士成为最大邦国。因两地居民多认同德意志或普鲁士身份,争议较小。这一决定强化了普鲁士在邦联中的地位,却也让其他邦国更警惕其主导权。
16、预备议会曾称瓜分波兰是“可耻的不公正”,承诺恢复波兰,却在4月22日同意普鲁士将波森大公国德意志人占多数区域纳入邦联,后又两次向东推移边界至波兰语地区。波兰人视之为“重新瓜分”,激烈反抗,暴露了德意志统一运动中“民族自决”原则的虚伪性。
17、当五十人委员会邀请捷克历史学家帕拉茨基赴法兰克福时,他明确拒绝:“我是斯拉夫血统的波希米亚人,非德意志人。”他主张哈布斯堡帝国应成为“欧洲盾牌”,前提是各民族平等。捷克人普遍拒绝参与德意志统一,仅德语区与布拉格参与国民议会选举,凸显了多民族帝国中“德意志统一”的局限性。
更新时间:2025-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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