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人
小时候去东大街玩,必定路过花街。顺着人头攒动的大闸口里运河边大路,由花街进入东大街。
那时候的花街,起于轮埠路,止于环城路,紧邻大闸口和里运河码头。花街曾有许源和线店售卖各类丝线,有经氏花店、乔氏花店、吴氏花店、陈氏花店售卖绢花、丝花、绒花、翠花、珠花等等众多绢花店。一九八七年出版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词典·江苏省》记录花街:“旧以绒花店得名,商业繁荣。”这条南邻国师塔与慈云禅寺,北依运河堤的老街,蕴藏着浓厚的历史文化。
从大闸囗过桥,沿里运河边大路右拐进入花街。我爸这时就开始牵着我的手了,走在花街上是不能松手的,尤其是花街逢节和有事的时候人多,挤得人靠人是经常的,我爸生怕人多挤丟了我。
来花街都是附近的人。去东大街玩的人,轮船码头过来的人,再加上花街路比里运河边大道窄一些,形成了一个瓶颈,向西才能进入东大街,一直至西大街。花街与淮安市清江浦区东大街相接,自清江大闸东运河南堤止,历史上曾盛极一时。一直在清江浦区东部长大的我,亲眼目睹花街的繁华,和住在花街这里人,有着共同的生活。花街那时候也是市中心街道,路边皆是吃喝玩乐之处,往西走东大街,有当时最大的东风百货公司商场和市日杂货铺,还有名扬里运河的胜利饭店,要想买当时最好的、最时鬃的东西,必须去花街和东、西大街。
电视剧“北上”,一个时代里花街上的人和事。因为现在花街附近的老宅都拆了,里运河岸边生活的人都散了,我唯一忘不了的,是花街附近曾经住着一群人,以运河而生活,伴运河而谋事,人间悲喜剧仿佛就在眼前。我既佩服作家则臣通过“北上”这个题目,把花街附近、里运河边人和事,描写得淋漓尽致;又感叹于花街及附近人的命途多舛。在我人生的阅历中,我自然想起花街附近的人和事,他们和“北上”里写的花街人一样,演绎出不同的人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知道,花街因大运河而生。清江浦的大闸口,是大运河沿线的繁忙码头,南来北往的船只,都会停泊在河堤边等候过闸,顺便休憩和补充物资。我们的童年时期,曾经看到了里运河的繁忙景像:从上游滚滚而下的木排,河面上永远是川流不息的运输船,曾见过拉纤而来的船,运河岸边纤夫的号子声,仿佛是催人奋进的号角。花街,因此成为人们就近餐饮、投宿、短憩、购物的必经之地,所以商贾云集、商铺林立、商业兴盛,日日年年,熙熙攘攘,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
我们上小学、初中时,是按地段入学的。到了高中时,班级里就有了附近各个地方的人,我们班级里有了住花街附近的同学,她们是两个女的,在当时班级里格外引人注目,无论是穿的、用的,说话都与我们不一样,有着一股新兴而时鬃的潮流,因为我们班级基本上都是东长街、水渡口、附近农村里的比较多,一下子来了两个花街附近的城里人,她们自然是比较时尚的。当时流行“的确凉”,刚刚兴起的大花布,就是她们开始穿的。虽然她们长的一般,但标新立异的打扮,展示了她们生活的时尚,加之她们性格孤芳自赏,自然遭到男同学们背后议论,女同学们也忿忿不平。我印象中的她们,是住在花街附近的人。
住在花街附近的人,难道与我们不一样?
直到老同学介绍我去认识他的朋友,我才真正认识了花街人。
我同学朋友他爱好文学写作,和我一样有着共同的追求,他说出的话很有新意,在同学中间有“小诸葛”之称,他家就住花街附近。
第一次到他家时,是通过花街东边轮埠路下去。一条仅够两个人走的青石板路,路面上被磨得“油光发亮”,靠近路边的墙根,长满了青苔,小路两边一家靠着另一家,门对着门,一道墙就是两家的分界线,房子不高大,但却是古色古香,有的人家是木头门,有的人家是精致米字格、田字格玻璃窗门,给人一种印象,这儿是历史悠久的老城区。进了我同学他朋友的家门,屋外小青石过道,除了几道小青砖砌成的墙,木门、木窗、木桌、木椅等,屋面是小瓦。听我同学讲,他家是扬州人,他祖辈早年随里运河顺流而下,落脚于这里,在花街还有一个小门面房做生意。当我们进门坐定之后,他泡了一杯茶给我,我们彼此聊了些文学方面的知识,彼此都喜欢看什么书,还写什么。我说坚持写日记可以提高写作水平,他连忙答道是的,他现在基本上每天都写,已经写了好几本,既记录了自己平时生活,作文水平提高了。我说自己当时在班级里已经开始独立编写黑板报,各种体裁的文章自已写,都编了好几期,觉得作文比以前提高多了。他还问我业余爱好是什么?我说除了看小说,别的没什么。他一会儿拿出二胡拉了起来,一曲“我爱这蓝色的海洋”,令我钦佩他多才多艺。
他告诉我夏天晚上乘凉,坐在里运河边享受嗖嗖的凉风,拉着二胡眺望过来过去的船,从花街过来听的人很多呢。
热闹的花街,川流不息的里运河,给了岸边人民生活的源泉。
此后,我们两人每写一篇文章,都给对方看。他给了我很多建议,我也交流了自己的想法,一直到毕业后彼此下放分开,数十年光阴一瞬而过,直到去年在钵池山散步时相遇,他依然是那坚挺的身体,举目望去精、气、神皆佳,令我为之一振。他告诉我,因儿子住钵池山公园对面“弘辉首馥”,他要经常过来看看小孙子,看到我每天在钵池山跑步锻炼身体,他很高兴。从聊天中我知道他现在很幸福,上世纪九十年代从企业下海,自己创办企业经营针织产品,经济效益比较好,靠着在企业的股分,现在退下来每年都能分到股分收益,平时写写小文章,早上起來锻炼身体,生活有规律,身体还可以,年近七十岁没有“三高”,可以说是尽享天伦之乐了。
望着他那硬朗如石般的身体,生命的活力,仿佛从他身体里喷吐而出。我想起了花街的另一个人,住花街北面老宅里,他父亲以上祖辈都是老清江浦人。上世纪七十年代未期我们曾经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如今他已经在北京安居乐业。我们是在一次文学创作学习班认识的,他是来自于郊区知青的代表,因写作理论性文章,得到了当时市里有关部门的重视,听说他曾经在文化大革命中,曾写过一些激进性文章,差点被抓起來,是他大伯帮了忙。他大伯当时是驻淮部队团級干部,我曾经和他一起进入管理严格的军营看他大伯。在得知上面即将抓他时,他大伯以军队领导身份阻挠了此事。
他曾经送我一首诗,“天高云淡,东望云漂散,不游全球不好汉,哪怕辛千苦万”。我至今记在脑海里,因为诗里表明他的雄心壮志,立志要做一番事业,如果他不是当时幸免于难,以他当时鲜明的立场,敏锐的脑袋所看到的问题,他很难平静生活,难免要受到政治冲击。后来听说恢复高考后他考上大学,是俄语专业,接着又上了研究生,毕业后留在北京做中俄贸易,现在有了自已的公司。临走前,我们相约在清江浦大闸口见面,望着来来往往的船,他诵起了古诗“万艘龙舸绿丝间,载到扬州尽不还。”我知他古诗功底深厚,常常是用古诗表达自已,胸有凌云壮志,“尽望长安,志在千里。”
在我工作的岁月里,还曾经碰到住在花街附近的兄长,他家在慈云寺后面老宅,家里收藏不少线装历史书,这在当时很少的。他长我几岁,所以我喊他“老哥”,他长着一个比普通人大的鼻子、两只大耳朵,戴一付度数很深的眼镜,从旁边看眼镜一道道圈子,他说出的话有棱有角,在机关里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他自已份内的工作做得很好,有些人想挑刺也挑不出来。他很喜欢读历史,平时也会写点有观点性的文章,在圈内都知道他,说“大鼻子”有才华,问中国历史上的重大事件,就找“大鼻子”。当时主管部门一把手爱才,有意调他上去,他婉言谢绝,做个普通办事员吧。
他与我关系很好,让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依他性格,不是随随便便就与人交往的。有时候刊物编辑部来信放在传达室,他会捎带送到我办公室,竖起大拇指说“祝你成功”,在我当时不被人理解的环境中,是他经常鼓励我写出好文章。他曾经对我说过,“历史上写出优秀作品的人,他们的笔头不仅好,而且生活阅历丰富,看问题敏锐,能写出一个时代精品,所写作品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这几天,我一直在追剧“北上”。电视剧“北上”讲述了运河沿岸一群青少年,从相知到相伴、到分离、重聚,表现出他们对民族文化的认同,对民族精神的传承。运河沿岸的年轻一代,正在快速成长为各行各业的中流砥柱,他们用实际行动回馈家乡和社会的故事,展示了他们在成长过程中面对的现实与情感挑战,与我们这些身处不同时代,不同命运的人,又是惊人的相似。运河沿岸人民,树写了许多可歌可泣的事迹。
花街人,在里运河边不懈的努力。
运河人,在生活里一路披荆斩棘。
这就是我们的花街人,里运河边勤劳勇敢的人。
李人,做过农民(知青)、秘书和保卫工作,在公安机关十多年, 媒体从业若干年。平时会写些文字,爱好读书、写作,尤其喜爱诗歌。偶尔会有文字见诸报刊和网络平台,曾在<<作家>><<清江浦>><世界名人会>><<作家美文>><<作家驿站>><<长三角先锋文学>>等报纸和网络媒体上发表诗歌、散文、小说。闲暇之余涂些文墨,把读书当成快乐,自称为“
读书人”。
大姑
更新时间:2025-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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