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宝十四载,荔枝恐怕是最不重要的角色

长安,如同一枚熟透了的荔枝,红中透紫,在天宝十四载的盛夏骄阳下,压弯了枝头,摇摇欲坠,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勾起想象的垂涎。


于是,在热播剧《长安的荔枝》中,这枚生长于岭南瘴疠蛮荒之地的小小果实,经历了好一番山高水长的算计,终于在天宝十四载的盛夏时节,跨越万水千山,运抵长安,呈献在贵妃的寿筵之上。尽管运送荔枝的小吏,乃至荔枝出处的岭南果园的峒人们,不会看到宫禁之中的贵妃那轻启的朱唇,是如何咬下那莹玉剔透的果肉,又是如何对身边那位本该是自己公公的七旬老朽挤出必要的欢颜。但这就是传奇的结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荔枝、长安、美人、帝国,传奇总少不了这些元素。

但这毕竟只是个传奇,是文人用以托物言志的寓言故事,而在真实的大唐天宝十四载,荔枝恐怕是最不重要的角色,它只是这场宏大帝国爆裂史诗的导火索上的一根线头。

在这场真实的历史大戏中,那些在小说影视中出场的角色,并不知道自己拿到的是怎样的命运剧本:我们会看到踏着血海登上权位的帝王,驾驭着大唐帝国的航船已历四纪,他不会嗅不出雷暴的气息,却拒绝承认危机的存在;而传说中的美人,业已年近不惑,渐老芳华与龙心贪欲之间的竞技,落败只是时间问题;权臣的专擅与失宠的恐惧,让他在步步惊心的算计中行差踏错——帝都长安朝堂之中的暗流涌动,对大唐万千臣民来说,一滴飞溅的水珠,就会化作灭顶之灾的滔天洪水,但在洪水来临前,他们还要日复一日地活着,以他们的数量,作为铺陈在这大唐盛世背景上必要却又不得不自生自灭的点缀。只有少数人会感知到,那只栖息在范阳的鸷鹰,此刻正眈眈凝视着这熟透了荔枝般的盛世长安。

大唐天宝十四载,长安。无数的命运的线,似乎都在不可避免地将大唐帝国推向那个注定的结局。一如凛冬终会到来,枝头的荔枝也必将落下。



本文内容出自新京报·书评周刊6月27日专题大唐天宝十四载的B02-B03版。

B01「主题」大唐天宝十四载

B02-B03「主题」天宝·角色
B04-B05「主题」长安·命运

B06-B07「社科」除了期待下次工业革命,人类还有其他选择吗?

B08「文学」《三段论与红磨坊》人的解体,梦的重构



刘三解

唐代书吏俑。

《长安的荔枝》热播,一场杨贵妃的生辰宴,搅动了一群小人物的命运,结尾处更隐约暗示了不久后的天崩之变。“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天宝十四载(755年)宛如大唐王朝历史的分割线,将它分为安史之乱前的初唐、盛唐,之后的中唐、晚唐。

这条分割线,同样割开了无数人的命运,在这之前,是“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正如唐人杜佑在《通典》中所说的,“(天宝)十四载……此国家之极盛也。”这一年不只是唐代户口的顶峰,也是第一次超越隋朝大业五年的八百九十万户,成就空前的盛世。

这之后,却是“寂寞天宝后,园庐但蒿藜……存者无消息,死者为尘泥。”杜甫这样的小人物是如此,安禄山、哥舒翰之流的大人物,一样不能幸免。


安禄山


天宝十四载十一月初九(755年12月16日),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节度使的安禄山,发部下兵及同罗、奚、契丹、室韦共15万人,号称20万,举旗反叛。尽管我们都知道安禄山在占领洛阳后,自称大燕皇帝,但在起兵前夜,仍然不忘演戏。

当时,派往长安奏事的官员胡逸回返,安禄山把部下的将领全都召集在一起,借胡逸之手,拿出了一份伪造的敕书,号称奉唐玄宗密旨,令安禄山率兵马入朝,并特意叮嘱,“莫令那人知”,用“那人”暗指杨国忠,面对这个巨大变故,将领们的反应是面面相觑,没人敢提出异议,事后,更是各自“引兵夜发”,即趁着夜晚秘密发兵。

可见,无论是对领兵入朝,还是对唐玄宗给安禄山下达相关密旨,诸将都不意外,且毫无抗拒之意,为什么呢?

因为这一年里,很多事情都做好了铺垫。

《长安的荔枝》(2025)剧照。

当年七月时,安禄山上表献马三千匹,每匹马带马夫二人,由蕃将二十二人押送,河南尹达奚珣怀疑有问题,就建议唐玄宗宣谕安禄山,进贡车马可以等到冬天,由沿路官府押运。唐玄宗此时也对安禄山有所怀疑,又赶上之前派去探查安禄山虚实的宦官辅璆琳受贿事发,疑窦更深,于是采纳达奚珣的建议,亲笔写诏书给安禄山,要他冬天再献马,等十月份来华清池一起泡温泉。

这里面,冬天,手诏、密旨,送马、带兵,每一条都说在了前头,安禄山还给唐玄宗带了口信,“十月灼然诣京师”,相当于君臣约定,可送走朝廷使者后,自八月起,范阳等军就开始厉兵秣马,犒赏士卒,安禄山也与自己的心腹严庄、高尚、阿史那承庆密谋尽快造反,而不是原计划的,等唐玄宗死后再反叛,原因就是安禄山由拒绝献马一事,敏锐察觉到老皇帝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杨国忠持续的谗毁,即将摧毁他的权力大厦。

要知道,安禄山与右相杨国忠的矛盾,在朝野上下,早已不是秘密。自天宝十二载起,杨国忠就在唐玄宗面前断言安禄山必反,并不断献计试探、逼迫安禄山反叛,至天宝十四载二月,杨国忠更指示京兆尹包围安禄山在长安的府邸,抓捕安的门客李超等人,送往御史台监狱拷问,并秘密处决。

只不过,在前述献马事件之前,唐玄宗一直表现出对安禄山有求必应的信任姿态,除了召他入朝为相之外,一切可以赐予人臣的荣宠,都毫不吝惜,更是将其视为牵制杨国忠这个拥有空前权力宰相的重要棋子。所以,当安禄山举兵南下时,太原、东受降城的守将纷纷上奏反叛,唐玄宗都不相信,认为是厌恶安禄山的朝中势力骗自己,说白了,就是右相杨国忠或太子李亨的党羽。

唐玄宗尚且如此,冷眼旁观安禄山荣宠的军将们,自然不疑有他。安禄山起兵之后,受命留守范阳的是节度副使贾循、留守平卢的是节度副使吕知诲,留守大同的则是别将高秀岩,这里面贾循是京兆华原人,高秀岩是绛州稷山人,吕知诲籍贯不详,看姓氏也不像胡将,仨人应该都是汉将。

就事迹来看,贾循留守范阳,为颜杲卿所招,想反正归唐,被安禄山部下诱杀;吕知诲则与忠唐的安东副大都护马灵察(原名夫蒙灵察)相安无事两个多月,直到安禄山称帝,才用平卢节度使官位招诱吕知诲斩杀夫蒙灵察;高秀岩则是哥舒翰的西北旧部,曾参与石堡城之战,一直为叛军据守大同军,至德二载(757年)安庆绪败北,他也反正归唐。

李昭道《明皇幸蜀图》局部。


正是在这样的举国惊愕之中,兼任河北道采访使的安禄山,大军南下河北道如入无人之境,直驱河南道,以至于唐玄宗感叹:“(河北道)二十四郡,曾无一人义士邪!”安禄山大军一路向东,抵达陈留郡,城中兵马不敢抵抗,开门投降。

接下来,就是封常清与安禄山的大战,自荥阳至虎牢,又到洛阳城东葵园、上东门内、都亭驿、宣仁门,从洛阳东门打到西门,封常清连战连败,站不住脚,一路败退到陕郡,与另一位安西军名将高仙芝汇合,继续西退至潼关,在叛军追击下,人马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正是靠着这些败兵,整修战备,守住了潼关,把叛军暂时阻挡在了关中之外。

当然,绊住安禄山西进脚步的不止一座雄关,还有两件事:其一,看到洛阳的宫殿壮丽,安禄山已经起了称帝的念头;其二,颜杲卿、颜真卿兄弟在河北道举起了义旗,十七郡反正归唐,合兵二十余万,只剩下范阳、卢龙、密云、渔阳、汲、邺六郡还在安禄山的控制之下,他要分兵讨伐,稳固后方,这才给了唐廷以喘息之机,得以任命一位西北宿将,幻想迅速翻盘。


哥舒翰

刚刚确认安禄山反叛消息的唐玄宗,非常愤怒。这个已经七十岁的老皇帝,一辈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无论是一起造反的发小王毛仲,还是姑姑太平公主,或是三个亲儿子,只要触及这片逆鳞,都免不了一死。

所以,唐玄宗在华清宫时,就开始布置各路大军进剿叛军。尽管他也像杨国忠一样乐观,认为只有安禄山想反,将士们都不愿意,只要朝廷摆出强硬的姿态,旬日之间,就会有人砍下安禄山的脑袋,送到宫里来。所以,他的第一步应对,只是防守,派出特进毕思琛到洛阳,金吾将军程千里到河东,各自募兵数万人,堵塞叛军西进之路。

有趣的是,入朝的安西节度使封常清见到唐玄宗后,也顺着他的想象吹牛,说自己以顺讨逆,只要到东京招募骁勇,就可以“计日取逆胡之首献阙下”,这种话,唐玄宗当然爱听,于是任命封常清为范阳、平卢节度使,在洛阳旬日间募兵六万,截断河阳桥,整军备战。

回到长安宫中,唐玄宗的第一道旨意就是斩杀安禄山在长安的儿子太仆卿安庆宗,并把安禄山的亲戚安思顺从朔方节度使调回京城,任户部尚书,尽管安思顺曾多次警告朝廷,安禄山必反,免于连坐,却遭哥舒翰构陷,诈称唐军在潼关截获了安思顺与安禄山勾结的书信,请奏诛杀了安思顺及其弟安元贞。这一冤案,一直到唐代宗时,才由郭子仪上奏昭雪。

与解除后患同时,唐玄宗又任命卫尉卿张介然为河南节度使,领陈留等十三郡,程千里为潞州长史,寄希望于将叛军阻击于洛阳之外,结果,陈留郡开门迎贼,兵士降者近万人,安禄山初闻儿子安庆宗的死讯,痛哭着说:“我何罪,而杀我子!”于是,尽杀降卒,斩张介然于军门,可以说,至此终于扒下了“反奸臣不反皇帝”的面具。

《唐明皇》(1993)剧照。

面对汹汹西来的叛军,唐玄宗一波波地派将升格,先是任命荣王李琬为元帅,高仙芝为副帅实际指挥,宦官边令诚为监军,领兵五万,自长安出发至陕郡驻扎,这还不够,不久后,下制书宣布自己要亲征,命令朔方、河西、陇右各镇兵马除了守城兵之外,二十天内赶赴行营,由节度使亲自统帅,组成征讨大军。可是,等到真的商议皇帝亲征,太子监国的大事时,杨国忠吓得不行,拉着杨氏姐妹劝说唐玄宗,把这事儿给劝没了。

唐玄宗亲自出马,叛军立刻会土崩瓦解的幻觉被戳破之后,封常清、高仙芝的惨败,在边令诚的添油加醋之下,触发了老皇帝的大怒,命令斩杀封、高二将,可潼关的大军仍需统帅,唐玄宗就想起了在家养兵的老将,哥舒翰。

哥舒翰与安禄山不同,一生战绩主要是在河西与吐蕃拼杀,个人武力非常强悍,他擅使长枪,追赶上吐蕃兵后,常用枪搭在对手肩上大喝,吐蕃兵惊恐回头时,哥舒翰就刺其喉咙,将人往上挑起三五尺再甩下,就没有不死的。

可是,天宝十四载二月,沉迷酒色的哥舒翰在土门军洗澡时,突然中风,昏迷很久才醒过来,正好要入朝,就到长安长期养病,可杨国忠因为与安禄山交恶,一直重赏拉拢哥舒翰,故此,哪怕哥舒翰重病在身,河西、陇右双节度使的职位也没有免除。

唐玄宗要借助他的威名与安禄山抗衡,且他素来与安禄山兄弟关系极差,正好可以保障忠诚,于是任命他为持节统领处置太子先锋兵马副元帅,领兵八万讨伐安禄山,哥舒翰称病推辞,唐玄宗坚决不许,反而给他配齐了幕府班子,高仙芝旧部也划给他指挥,号称二十万人,镇守潼关。

哥舒翰仍在病中,就把军政事务全权委托给行军司马田良丘,可田良丘也不敢负责,就让王思礼管骑兵,李承光管步兵,几个人争权夺势,搞得号令不一,而且,哥舒翰的军法严明又少有安抚,就导致军中士卒懈怠又没有斗志,兵马虽多,战斗力却不强。

待到天宝十五载,长期僵持的局面,引发了安禄山的恐惧,尤其是在哥舒翰击败安庆绪对潼关的进攻之后,一直只守不攻,还吞并后路各军,更激起了杨国忠和唐玄宗的恐慌,反复逼迫哥舒翰主动出战,哥舒翰大哭出关,唐军果真大败,二十万兵只剩下八千人逃回,哥舒翰本人也被蕃将火拔归仁绑在马上,裹挟着投降了叛军。

当然,从潼关之战中哥舒翰骑马逃回,并能上马、下马的记录来看,他的风疾是真的,可绝非无法理事,更大的可能还是对唐玄宗君臣信用的怀疑,不愿理事,以回避猜忌,谁能想到,最终的战败,还是栽在了猜忌上。


李亨

天宝十四载的大唐朝廷中,太子李亨是一个非常尴尬的角色,他所受的猜忌,远比哥舒翰要大得多。

正如前文中提到的,在安禄山席卷河南的时候,唐玄宗突发奇想,要亲自领兵出征,攻打叛军,让太子临朝,还对宰相说,我已经当了五十年的皇帝,有点疲倦了,去年秋天就想传位给太子,可是赶上了水旱灾害,不想把余灾留给子孙,就想等等丰年,没想到,安禄山造反了,我应该亲征,让他监国,待平定天下之后,我就可以好好颐养天年了。

听到这话,杨国忠吓坏了,拉着杨贵妃的三个姐妹说,太子厌恶我们家专横已经很久了,如果他得了天下,咱们都得死啊!几个人抱头痛哭,于是,请姐妹游说贵妃,请求唐玄宗收回成命,这事儿就不了了之。

《长安的荔枝》(2025)剧照。

可是,皇帝不亲征总得有个交代,哥舒翰的职务其实就说明了一切,他是太子先锋兵马副元帅,元帅是谁呢?自然是太子李亨本人,也就是说,太子遥领潼关大军,哥舒翰是代他实际指挥部队,胜了,理所应当,败了,元帅当然也有责任。而这个,也是太子李亨这个皇位继承人,在安史之乱爆发时,所能参与的有限政事,哪怕只是个名义。

其实,早在天宝十三载(754年),杨国忠说安禄山要反时,太子李亨也曾劝谏父亲,安禄山必反,可惜唐玄宗就是不听。

这倒不是说,唐玄宗鬼迷了心窍,他在逃亡四川后,曾经和近臣闲谈评点大臣将相们,句句都在点上,可是,当时他为什么仍要任用奸臣呢?道理很简单,他舍不得手里的权柄,就像天宝六载(747年)安禄山刻意不拜太子,却对唐玄宗说,“臣愚,比者只知陛下,不知太子。”这种口头的忠诚,对于一个倦于政事的老皇帝来说,无疑有一种权力紧紧握在手中的实在感,所以,哪怕他明知道是假话,也会“私甚怜之……嘉其纯诚”。

正因为唐玄宗对权力幻觉的痴迷,太子李亨在天宝十五载(756年)六月逃亡的路上,只能用暴力来打破这种幻觉,六月十四日,他联合了左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在马嵬驿发动兵变,斩杀了杨国忠兄妹,终于与父亲分道扬镳,在朔方军治所灵武,登上了皇位,尊唐玄宗为太上皇,终结了他的时代。


李泌

到达灵武的太子李亨登基称帝,是为唐肃宗。肃宗即位后,就派出使者寻访召见李泌,正好当时李泌从隐居的嵩山、颍川之地,不惧艰辛,赶赴灵武行在,在彭原郡见到了唐肃宗,为他分析天下大势和成败之机,说到了皇帝的心坎儿上,非要给他授官,李泌坚决不同意,说自己一心修道,只愿以宾客的身份跟随。

李泌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他七岁时就有神童之名,熟读经史,写得一手好文章和诗赋,以王佐之才自负,可又仰慕神仙不死之术,乐于山中修道,出世、入世两头占。

天宝十载(751年),隐居嵩山的李泌向玄宗献《复明堂九鼎议》,被召入宫中讲解《老子》,因为讲得好,玄宗命他待诏翰林,供奉东宫,太子李亨待他甚为优厚。不过,李泌看不惯杨国忠和安禄山,就写诗讽刺他们,杨国忠恨他又忌他,就污蔑他写的《感遇诗》讽刺时政,把他送往蕲春郡安置,也就是监视居住,而李泌不想受这个约束,偷偷隐遁名山,修道去了。

《杨贵妃》(1992)剧照。

直到安史之乱爆发,李泌才投奔唐肃宗身边辅佐。唐肃宗也给予了他极大的尊重,日常向他问计,都称先生而不称名,从制书文诰到将相升迁,全都听取他的意见,史称“权逾宰相”,两人外出同乘车辇,众人则会指点着说,穿黄衣服的是圣人,穿白衣服的是山人。唐肃宗听说后,反而赐他金紫,任命他为儿子广平王李俶(唐代宗)的行军司马,还说,你上是太上皇的侍臣,中是我的老师,下任我儿子的司马,我们父子都借助了你的道义。

可就是这样的关系,在安史之乱即将平定之际,还是引来了权臣崔圆和权阉李辅国的猜忌,李泌在收复两京后,为了避祸,主动离开朝廷,隐遁衡山修道,直到广平王即位,才重任翰林学士,而这已经是很久后的故事了。


鱼朝恩

与李泌类似,鱼朝恩也是唐肃宗信任的近臣,命运也仰赖于天宝十四载的这场战乱改变。

天宝末年,泸州人鱼朝恩进入内侍省,成为一名低阶宦官,他的能力,在《新唐书》《旧唐书》里记录不同,一个说他“性黠惠,善宣答,通书计”,另一个说他“内阴黠,善宣纳诏令”,共同点就是生性狡猾,擅长宣答诏令,不同点就是,他还擅长书法、文字和算术。

如果没有安史之乱,他在长安宫中或许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底层宦官,可是,天宝十五载(756年)六月,唐玄宗、太子自长安逃亡,宫人四散,百官都没多少跟上队伍的,能够在身边随侍的宦官更是少数。史书记载,唐肃宗至德初年,鱼朝恩担任李光弼弟弟李光进的监军,此事应为至德元载(756年)十月初三,西京招讨兼防御使、蒲潼两关兵马使房琯率兵攻打长安,杨希文、刘贵哲、李光进等各将一军之时,此战后,杨希文、刘贵哲降敌,李光进地位尤重,得以与李辅国并掌禁军。

正是由于这样的身份和功绩,鱼朝恩才得以在日后的平叛战争中扶摇直上,收复长安后,他任三宫检责使,以左监门卫将军知内侍省事。待到九节度兵围困安庆绪于相州时,不设统帅,只以鱼朝恩担任观军容宣慰处置使,相当于实际的统帅,他的瞎指挥酿成大败,让叛军势力复炽,也没有受到惩处,之后,反而因为统领禁军的救驾之功,地位越来越高。


杜甫

不同于因缘际会的大人物们,杜甫的人生,在天宝十四载拐了一个大弯。

这一年,杜甫四十四岁,被授予了河西尉的职务,他予以拒绝,说“不作河西尉,凄凉为折腰”,朝廷改任太子右卫率府兵曹参军(《新唐书》作胄曹参军),他终于走上了仕途,为之前十年在长安的奔走,讨了一个说法。

早在天宝六载(747年),唐玄宗诏天下“通一艺者”到长安应试,杜甫就参加了,可当时的宰相李林甫为了向玄宗表演行为艺术,宣称“野无余贤”,将所有士子黜落。天宝九载(750年),杜甫预先准备了《三大礼赋》献上,被唐玄宗赞赏,命杜甫待制集贤院,由宰相出题考校文章,得以“参列选序”,也就是获得了做官资格,由吏部排队候选,可是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

蒋兆和《杜甫像》。

一直到天宝十三载(754年),熬不住的杜甫准备效法高适,投奔河西、陇右节度使哥舒翰的幕府,却不被理睬,毕竟他不是进士科的骄子,也不是高阶的品官,这种请求与日常的干谒、行卷,并没什么不同。可是日子还得过下去,被杨国忠瞒报的关中暴雨,引发了当年的饥荒,杜甫只得带着家人迁居奉先县。

这么一比,天宝十四载的日子好像就要好起来了,可是,安史之乱在十一月爆发,战火虽然没有烧到关中,可兵马、赋役纷至沓来,当杜甫在年底回到奉先探望妻儿,一进家门,听到的却是噩耗,他的小儿子饿死了,“所愧为人父,无食致夭折”。

也正是在同一首《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诗里,镶嵌着千古名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日子,真的好起来了吗?

本文系独家原创内容。作者:刘三解;编辑:李阳 西西;校对:薛京宁。未经新京报书面授权不得转载,欢迎转发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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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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