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倬云美国辞世:死前仅有一食指能动,遗愿是葬回无锡父母墓旁!

8月4日,许倬云在美国去世,享年95岁。许倬云的晚年在美国度过,然而日子却极为艰难,这与他身体不好有关,他患有先天肌肉萎缩,一辈子没有离开过拐杖。晚年动过两次大手术,脊椎只剩下四寸没动。

那两场手术后不久,他彻底瘫痪,全身仅剩右手食指还能动。他每天肌肉都非常疼痛,需要借助止痛药止痛。在一次与人谈到晚年时,他长叹:“人生至此,无可奈何。”

许倬云一辈子被病痛折磨,晚年更甚,他深深地感觉到生命的渺小,但他无奈却从未表现出悲哀,他是一个被中国传统文化浸润大的文人,所以他非常懂得“生如蝼蚁”背后的那些字句: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薄如纸,应有不屈之心;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当以梦为马不负韶华,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纵遭风雨摧折,亦要振翅高翔,纵欲迷雾遮途,仍需执炬前行。”

经历过战乱的许倬云,一辈子都在坚持“执炬前行”,不管环境怎样恶劣,他始终以积极乐观面对这个世界。

许倬云认为自己是幸运的,的确,虽然他身体不好,但身边一直有小他13岁的妻子孙曼丽的照顾。孙曼丽1962年就与他结婚,两人共同相伴了60年。他们有一个儿子叫许乐鹏,孩子没有遗传他的先天肌肉萎缩,很健康。芝加哥大学博士毕业后,儿子就选择了自己喜欢的摄影工作。

许倬云全家福

家庭幸福是许倬云的最大幸福,也是他的最大幸运。

任何家里,都有牺牲多的那个,在许倬云家,牺牲的当然是妻子孙曼丽,瘫痪以后,他吃饭全靠妻子帮忙。而以前,他的学生来家里,也总是孙曼丽张罗。

许倬云认为自己的原生家庭也是幸福的,他生下来就是先天肌肉萎缩,在那个有8个孩子的大家庭里,没有一个兄弟姐妹瞧不起他,相反,他们都特别疼爱他。他曾说:“我们家有8个大小孩子,但他们从来没有轻视我,歧视我,他们都特别疼爱我。”

许倬云和母亲、兄弟在一起

许倬云坚持认为:自己一生最幸福的时光,都是在大陆度过的。许倬云动过回国的念头,他并不想老死在美国,可他的身体条件不允许他飞行。他曾经在一次接受采访时,有些遗憾地说:

“我今年已83岁,余用很少,不能飞行,不能再回去(中国)与大家共事,但如果送年轻人来,我拼着老命教他。”

“年轻人”是许倬云最关心的群体,相比那些动不动就站在高位指责年轻人的老者,许倬云总是设法理解年轻人,为了更了解年轻人,他还闯入了新媒体行业,他有微博,没事就在上面写一些对年轻人说的话。直到去世前一个星期,他才停止更新微博。

他只留下的最后一条微博发布于7月24日,内容与川军有关。这条微博记录的是他八九岁时在路上看到川军的情景,他记得,当时他的母亲还整天忙着招呼工人烧水给部队喝,每天蓬头散发,疲惫不堪。他这样描述当时的情景:

“这些小兵年纪都很轻,当时抗战才开始,民气很旺,先母把残疾的我摆在门口的下马石旁边。


我看着这些小兵一个个从我面前走过,那一刻我从小孩变成了大人,隐约知道这些年纪轻轻的小兵经过沙市,要从信阳直奔台儿庄,最后没有一个回得了家,一个也回不来。


长大后我才晓得,当年川军派出一个师直奔前线,在台儿庄全阵亡,从士兵到师长,一个不留。这是我最难过的事情,当时我不过才8、9岁,知道他们要去打「国仗」,所以小孩变大人不是年纪,而是心境。”

许倬云晚年时,经常会在提起抗战时哭出声来,这哭里有痛心也有害怕,那些战争的阴影始终没有远离他。他曾在一次接受采访时哭着说:

“日本人炮声离沙市不太远了,我们就要搬到老河口去,满路都是人。爸爸拉着老妈的手,妈妈抱着我,在江边走。没有车辆,没有什么了。公家准备撤退的车在下面,要走下去。爸爸就跟娘娘说,真要(是)日本人杀过来,我拉着老八,你抱着老七(许倬云),我们四个人一起(跳)下去,长江水……”

说完,他泣不成声。许倬云一生,经历了太多的离乱和逃亡。他一生最大的遗憾,也和童年、少年时期经历的战争有关,没错,他最遗憾在于:祖国没有统一。他曾满眼伤悲地公开将自己的遗憾用七个字形容,那便是:“但悲不见九州同”。

许倬云想让年轻人知道他和他那辈人的遗憾,他也相信年轻人终有一天会让他“夙愿得偿”。许倬云把希望都寄托到了年轻人身上,他却也一直为年轻人发愁,他一直在努力替年轻人寻找“能在动荡不安世界里,定下来的方法”。

即便只有一根食指能动,他也在助手的帮助下,坚持写作、直播,他知道,他在用年轻人的方式和他们对话,传授力量和智慧。去世前一年,他说:“我94岁了,但该做的事情不能耽搁。”

这个“该做的事情”,就是践行他给年轻人的承诺,给世界留下一些东西,为他们安顿身心。在最后的一期视频里,他说:

“我95岁了,不知道什么时间会走,但是留下来的日子要启发年轻人,给年轻人解惑。”

许倬云如此执着于给年轻人安定,是因为,身在战乱年代的他,一辈子都未曾有过真正的安定,他说:“我一辈子没有觉得哪个地方可以真正给我们安定,哪一天会真正给我们安定。”

青年许倬云

自己淋过雨,就想让年轻人都有伞。这便是他的执念来源,他想让年轻人在既短暂又风云变幻的世界里,能安顿好身心。

许倬云反反复复给年轻人留下的话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他将这句话留下时,并不是用灌输的方式,他从来没有用说教的方式,提及过使命,他只是经常用自己的一生作比,讲述何为使命,他说:

“我和弟弟是双胞胎,那时候母亲38岁了,高龄,母体营养不够的情况下,强者取全部,弱者取生育。弟弟徐翼云是健全人,我生下来就是很坏的伤残,肌肉没有力量,骨头没办法生长,一直到6岁都不能动。8岁时,我自己发明一个办法,拖着竹凳子,一步一步向前移,后来才慢慢能站起来。这使得我「从小就学会忍耐,在哪个角落都能随遇而安,有时在椅子里坐上一个小时,也得乖乖忍受,直到有人再把我抱到别的地方」。


再后来,我发现,身体不能动,限制了我,但也给了我不同于其他人的视角,我不能动,我是永远的旁观者。这不就是历史学家吗?就是我后来的职业,做历史学家,就是我的使命。”

老了、瘫痪了后,他依旧没有停止他的历史研究,也没有停止写作。他的使命,他一直坚守着。

许倬云叮嘱年轻人有使命感,他同时勉励年轻人用积极心态去冲破一切。他说,他自己一开始不能走,后来是心里坚定“看到了满目的可怜人,我一定要站起来”的信念,才真的学会走路,并且进入学校接受教育,继而找到了自己的使命,改变了命运了。

青年许倬云

许倬云也常和年轻人强调“感恩心”的重要性,在他看来,感恩,是让人和世界建立真正深层联结的密码。

许倬云在求学期间,即最活蹦乱跳、生命力最旺盛的年月,在芝加哥经历了五次免费的矫正手术。他在回忆中,这样讲述那段时光,他说:

“夏天开刀的时候,看着树叶茂盛,我脚挂在绳子上,绳子挂在床上面那个架子,让血液可以循环。晚上翻身不能翻身,这日子怎么过的?会问自己啊!每次开刀重新学走路,痛啊,有的发炎了,彻骨之痛啊!”

他坦言,那段时间,他有过无数次想要自杀。“可因为动不了,连自杀都不行。”他无奈地说。可任何一个人都是可以在“动不了”的情况下“杀死”自己的,只要自己陷入抑郁,便可以了。

显然,许倬云没有让自己陷入抑郁之中,也便最终支撑着活下来了。支撑他活下来的,正是感恩心。他经常回想那些让他感动的片段,比如不能上学时,父亲对他进行全科教育,一边听广播一边给他翻译丘吉尔的演讲;在美国,因为长期住院不能手术,老师来病床边给他上课;主刀医生跟他说‘不是我在开刀,是神用了我的手给你开刀,我们一起祷告’……

“当你感恩时,会有更多美好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更多美好的人来到你身边”,对此,许倬云坚信不疑,他希望所有年轻人都能通过看他的作品、听他的演讲,而明白这些。

许倬云开口,经常就是感恩的话,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这是上帝给我的恩赐,上帝可怜我,给我好家庭。”对于自己拥有的幸福,他总是时常自我提醒。

也因为心里满满都是年轻人,许倬云总能一眼就看到当下大学教育的问题所在,他曾经直言不讳的批评大学教授们,说:

“一定要帮学生学到寻找知识线头的能力,把线头找出来。教学生,不是浇筑模具,切不能整齐划一斩断了生命力。”

他自己是教授,他坚持认为: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他很害怕老师把学生教成统一的模板。

今天,那个心里、眼里都是年轻人的许倬云离开了,他离开前,已经把他能做的全部做完了,他的使命终于完成。死前,他曾说出他最后的遗愿:想落叶归根,葬回无锡父母墓旁,然而,这个理想,终究落空了。末尾,附上他给学生葛岩的回信,这封信是这样写的:

“为了做一日和尚,总得尽一日钟的责任,因此来者不拒,有人愿意听,我就尽力交流。毕竟,我们都是知识链的一个环节,这一长链,不能在我手上断线——葛岩,希望你也记得如此做。”

这段话,依旧是他在和年轻人强调“使命”!

末尾,祝许倬云老先生一路走好,也愿天堂没有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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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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