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德荣：日寇狂炸杨家滩

引子

＃本文摘自《金寨文史》第二辑(1985年8月)，作者韦德荣、韦德明，原标题《日寇狂炸杨家滩》

正文

杨家滩原是金寨县境的一座山区小集镇，位于现金寨县城——梅山镇青峰岭的山南麓下。

过去，史河、熊家河两河交汇于此，积淤约两平方公里的沙滩平地。熊家河水东西向直穿过街心，南北两条小街—一夹山店（河北）、柳树店（河南）隔河相对，住有近二百户居民。街上有百货、杂货、肉食、粮行、猪行、山货行等商店和一些手工业作坊及旅馆、饭店、理发店等服务行业。这里不仅山环水绕，风景秀丽，而且水陆通达，勾通鄂豫皖三省相邻各县，来往行商络绎不绝，经济极为活跃。清末，抗清农民首领叶光典父子曾在此聚众立寨。抗战时期，立煌县杨滩乡公所和杨滩小学设在这里。

“七七”事变后，日寇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上海丢了，南京政府不战而逃，徐州、武汉相继失守，安徽沿江两岸沦陷。一九四三年元月，日寇长驱直入，进犯大别山腹地、国民党安徽省会——立煌县城（即金家寨）时，实行“三光”政策，杨家滩这个小集镇也惨罹浩劫。

现就我俩当时所见，及通过原住杨家滩小街幸存的目击者年近九旬的秦启道和年逾古稀的杜德钊等老人回忆，就日寇狂炸杨家滩的惨状，略述如下。

日寇约二千余众，占据立煌县城后，即沿史河而下，往霍邱方向侵扰，铁蹄踏经胡家店、关山河、杨家滩。这伙凶恶的猛兽，以三架飞机开道，凡见有人群和有房屋、稻垛的地方，就狂轰滥炸、盘旋俯冲扫射。接踵而至的鬼子兵，见人就开枪或用刺刀捅，杀死无数无辜居民。凡遇见未被飞机炸烧完的房屋、稻垛，就放火再烧，连看庄稼的庵棚、路旁茅草搭盖的破厕所也不放过。关山河岸一堆百余立方米的松、杉方板烧不着，就泼上煤油燃烧起冲天大火。沿途五十余里，确烟滚滚，血雨腥腥。

立煌县城沦陷，逃往霍邱方向的国民党安徽省军政大小官员的“太太”“小姐”“少爷”们，以及强拉硬抓的民夫和逃难的商民、不战而逃的桂军一行千余人，因人多路窄，蠕行不快，于元月一日下午从金家寨逃起，走了一夜，二日上午八时才奔到杨家滩，既饿又累，暂停休息。忽然传来了飞机声，有的人奔向四周山林隐避，有的就地伏下以减少目标。桂军举起枪来高喊不准跑，哪能止住，居然开起枪来，打死打伤几个逃难者。顷刻，敌机飞到头顶上来了，那些高喊不准跑的桂军官兵却比谁跑得都快，大概平时就练好了跑的腿劲，一眨眼，都钻进山沟里去了。许多逃难者和杨家滩居民只得伏地待毙。敌机对准目标，俯冲投弹、扫射，轰炸声，震动山谷。杨滩境内，南到关山河，北接大同公（现金寨县林业局驻地）及杨滩两条小街顿时一片火海，房屋、家具、商品等全部化为灰烬，炸死、炸伤约五、六百人。炸后的杨滩小集镇一片残垣废墟，尸横遍野，碧血成河，惨不忍睹。杨家滩北侧的青峰岭头和岭北上硌子（现金寨县酒厂与县水泥厂之间）柳树林里两处就炸死二百多男女老幼，数日无人收埋。周围农民愤懑心怀，昼夜不思安睡。柳店南头一个姓霍的青年妇女刚临产不能跑，就把一个刚到人世的婴儿护在怀里一同饮弹丧生，母子相偎，睹者唏嘘。夹山店北侧老油坊路旁在炸死的二十余具尸体中，有一个中年妇女，双手还紧紧地握着两个死去孩子的手。距我们家不远的（约五里路)白马寺路上偎挤一簇有二十多个逃难者，日机对准投一枚炸弹，幸存无几。杨滩上河溜水沟，一个身无寸纱的乞讨老者，在这数九寒天，北风刺骨，浑身冻如紫猪肝似的饥寒交迫之际，便从桂军尸体上脱下一件大衣刚穿上身，却被鬼子兵一枪打死在路旁。如此凄楚惨景，目击者谁不痛恨日寇之暴行。

此次日寇进犯立煌时，当时驻扎在立煌县境的桂军、自卫队、民团等达十余万人，以兵力、山势地形、防御设施均有利于我，对付这两千余名的鬼子兵，完全可以全歼无疑。

然而鬼子一来，桂军拔腿就跑，日寇如入无人之境，来去从容，任意蹂躏。闻风窜逃的桂军约一个营，龟缩在杨滩南端、距我们家有三里路的董家山，被日寇望远镜发觉，遂打两发炮弹到山上，吓得桂军官兵屁滚尿流，如炸窝蚂蚁拼命逃跑，狼狈不堪，真是可恶可恨可笑。群众骂道：“平时，这些官儿、兵儿到了老百姓家里，要吃，要喝，杀猪，宰羊，剥狗，打鸡，神气十足，耀武扬威，敲诈勒索，刮地皮，欺压百姓，名曰“抗日”；鬼子来了，一枪不发，只管跑，真是一伙怕死鬼。”还值得一提的是，有个官太太（据说是安徽省主席李品仙夫人)督运几十担大烟土，后尾还有四、五挑大烟并夹有细软物资，恰遇其难，民夫被日寇炸死了，大烟放在杨家滩没人挑。这位太太就命令卫兵挑，并说：“不挑走，以后主席（指李品仙）吸什么。”但是，安徽省地方银行数十挑钞票和几箱安徽省政府文件却丢在杨家滩，无人管，无人问，均被化为灰烬。

一座漂亮的山乡小集镇遭此摧残，究其原因，不难看出这是蒋介石的“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反动方针以及军阀们各自保存实力所造成的劫难。

资料来源：

《金寨文史》第二辑(1985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