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冬至的味道


冬风潜入悄无声,未品雪花已销魂。

邻家飘来饺香味,儿时味道何处寻?


冬风潜入,果真是悄无声息的。



你不知它具体是哪一刻来的。只是在某日清晨,推窗的刹那,一股清冽干脆的空气扑面而来,与秋末那带着湿气的凉意截然不同。它像一柄被泉水浸过的薄刃,贴着皮肤轻轻一划,人便彻底地清醒了。没有雷声造势,没有黄叶铺道,它就这样不请自来,住进了天地之间。这便是冬的序曲了,简约,而冷峻。



“未品雪花已销魂”,真是写尽了冬日前夕那份微妙的悸动。雪,还未来得及纷纷扬扬地落下,或许只是天边堆积着铅灰色的、饱含水意的云,或许只是黄昏时分的风里,带上了一种催促归家的急迫。然而,心却先醉了。那是一种期待,一种对纯白世界的想象,一种对温暖将被格外珍视的预感。这“销魂”,是冬日独有的、混合着些许寂寥与无限安宁的诗意。



而这诗意的核心,便是那属于冬至的人间烟火味了。


记忆里,冬至的味道,是从厨房弥漫出的、带着焦香的糯米饭的甜。在南方老家,冬至是要吃糯米饭的。母亲会在头一晚,就将圆润的糯米在清水中泡上。冬至日,灶上的大铁锅烧得滚烫,用猪油将腊肠、香菇、虾米爆炒出浓烈的香气,然后倒入沥干的糯米,反复翻炒。最后,在米饭中央掏一个小洞,埋入一块用红糖浆裹着的、肥瘦相间的猪肉。锅盖盖上的那一刻,便是仪式完成的时刻。



蒸汽在厨房的玻璃窗上凝结成一片白茫茫的雾,将窗外凛冽的世界隔绝开来。屋子里,只有那愈来愈浓郁的、甜咸交织的香气,它像一件厚实而无形的棉袍,将一家人温柔地包裹。待到揭盖的刹那,蒸汽“轰”地腾起,满屋生香。



米饭油亮晶莹,最动人的是中间那块融化的红糖肉,琥珀色的糖浆渗入四周的米粒中,吃一口,是糯米的软糯,腊味的咸香,以及那一缕直达心底的、浑厚而踏实的甜。这甜,是抵御整个寒冬的底气。



后来离家,冬至的味道,又成了一碗滚烫饺子的面皮香与醋香。在北方的寒夜里,与三五好友围坐,看着白白胖胖的饺子在沸水中翻滚、沉浮,像一羣活泼的戏水白鹅。捞出来,盛在瓷碗里,迫不及待地咬开,热气扑面,韭菜与猪肉的鲜香瞬间在口中炸开。



再蘸上一点陈醋,那酸冽的滋味瞬间激活了所有的味蕾,也驱散了从室外带回来的最后一丝寒气。大家说说笑笑,碗筷叮当,窗外的风雪仿佛成了这温暖画面的伴奏。这时的味道,是团聚,是慰藉,是异乡里寻得的暖。



如今才明白,冬至的味道,从来不止于舌尖。


它是阳光的味道。在一年中最长的夜里,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渴望那一缕苍白却温暖的冬日阳光。它斜斜地照进屋里,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亿万颗尘埃在光柱中安静地飞舞。你把被子抱出去晒,晚上入睡时,便能闻到那上面满满的、干燥而蓬松的太阳的芬芳,仿佛把一整天的光与暖都裹进了梦里。



它也是寂静的味道。万物凋零,天地间仿佛按下了一个静音键。喧嚣被冻住了,世界回归到一种朴素的本真。你走在无人的巷弄里,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这种静,不是空无,而是一种丰盈的留白,让你能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



冬风虽已潜入,雪花尚在云端。但我们早已用我们的方式,迎接了它的到来。我们用食物的暖香,用亲情的陪伴,用对阳光的贪恋,调和出了属于这个节气最独特的味道。



这味道,在舌尖上是甜的,在鼻尖上是暖的,而在心头,则是一种安然落定的魂。它告诉我们,在最寒冷的日子里,最值得守护的,正是眼前这触手可及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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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1-11

标签:美文   冬至   散文   味道   糯米   销魂   温暖   冬日   雪花   糖浆   舌尖   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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