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秋天,城像换了一座城,满城尽带黄金甲。
城,似乎渐渐褪去了青春的活力,绿阴不再,芳华不再,五颜六色的色彩,幻化成五彩斑斓的袈裟,和天空的蓝,融为一体,营造出铺天盖地的富丽与繁华,更让人惊叹的是,银杏那泼天的富贵,金光灿灿。
一株株银杏树,就像是一座座金色的维也纳大厅,演绎着千百年不衰的盛典和灵魂共鸣。一行行,一片片的银杏,染醉了城池。无数的鸟儿,在金枝玉叶间,彼此相望,喁喁私语,嘤嘤成韵。无边的光,追逐着北极的星斗,向着远方,一往无前地通往浩瀚的仙阙大道。如果一整片的银杏,横无际涯,朝晖夕阴,那是阳光的金毫,挥洒成的一幅油画。
满城金华映碧空,一曲盛典四海鸣。金厅弦歌飞环宇,霓裳舞影动繁星。乐传九域融秋韵,声振八荒庆泰平。雅乐凝心同筑梦,山河万里共潮生。便是这秋天的写照。
记得,前些年,我们十来个一同走进那无边无际的银杏林,也是深秋,也是一地金黄,也是金波作浪,大家都惊呆了。
我们四五个女性,身着五颜六色的服饰,在那金色灿烂的摇篮里,任落叶黄素,任微风拂面,或坐,或卧,或站,或行。一枚枚黄叶片,摇着扇面,翩翩降临。忽然,我觉得是无数的蝴蝶,一起向空中袭来,不停地落在头上,身上和脚上,又宛如诗经里的女子,一起弹奏着十弦琴。
我融入这自然的怀抱中,被这无边的繁华所陶醉,仰卧大地,透过树枝间,我看见了满天的云朵,在奔跑,似乎漫无目的。看,云逐长风,无拘无束,赴天涯;望,流云漫卷,只随天意向远方;问天际流云归何处?随性奔涌,不问归处。我心也向这白云一样,在浩阔无垠的天空中,悠闲自在,逍遥无边。
不知不觉间,我已坠入梦乡。“庄周晓梦迷蝴蝶”,我梦见了自己竟也变成了一只黄蝴蝶,四处漂泊,醒了却懵了,到底是我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我?其实人生,就是这样,很多美好的往事,回头看,就像一场分不清真假的梦幻。
还是刘禹锡的诗,写的好,“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阳光灿烂,凉风徐徐,落叶簌簌,到处都闪着金黄透明的光。面对纷纷扬扬绚烂至骨髓的歌兮舞兮,所有的眼眸都闪射着亘古不变的惊喜,所有的男生,都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张开怀抱,奋力奔跑,拥抱秋天,拥抱自然。
就像小时候,奔跑在童年里,奔跑在满是落叶的街道里。落叶无边飞舞,是我一生中所见过的最奇异的景象。
那落叶,并不是江南的春天,才会有的那种。江南的落叶,是金黄的、灿烂的,但那金黄灿烂,是经历了生命的完全燃烧,所残留的枯黄。而这些叶子不是,它们分明是娇嫩滋润的,新鲜的,它们是有分量、有生命的。它们飘落的时候,似乎还在生长。
我捡拾起一片落叶,放在手中,沉甸甸的,似乎感觉到那水分在指间流动,顺着叶脉的河床,向四面八方流淌。用指甲在上面轻轻地掐出一道道的痕迹,指尖便能感触到血液才有的潮湿。这些落叶厚实而有弹性,是一块多么丰盈的生命!
一年四季,生命在轮回,在代谢,到了一定季节,生命终将归结为零。无边的落叶,标志着生命又完成了一个生命轮回的周期。
树木,在四季中轮回,每一年都有它生长的年轮。年轮,逐年在扩大,有多少个年轮,就有多少个春秋。
据说,银杏树的生命力极强,是著名的“长寿树”,被誉为“生命的活化石”。
银杏,耐旱,耐贫瘠、抗污染能力强,寿命普遍可达千年以上。现存最古老的银杏,树龄已超过3000年,仍能正常开花结果。
古今中外,不少文人墨客,写下了咏叹银杏的诗篇,涵盖叶、果及古树之景,下面是几首经典之作。
宋代葛绍体的《晨兴书所见》:等闲日月任西东,不管霜风著鬓蓬。满地翻黄银杏叶,忽惊天地告成功。
借银杏叶,来悟时光与收获。前两句写岁月匆匆、自身鬓发染霜的淡然,后两句以“满地翻黄”的银杏叶起兴,忽然惊觉这金黄既是秋的落幕,也是天地孕育万物后的“成功”,暗含对自然规律与生命圆满的顿悟。
宋代词人李清照的《瑞鹧鸪·双银杏》:风韵雍容未甚都,尊前甘橘可为奴。谁怜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谁教并蒂连枝摘,醉后明皇倚太真。居士擘开真有意,要吟风味两家新。
以银杏喻己,藏着身世与情谊。开篇赞银杏“玉骨冰肌”,风韵远超柑橘,既写银杏的清雅坚韧,也暗喻自身品格;“并蒂连枝”,既状银杏果实的形态,又藏对真挚情谊的珍视,“擘开真有意”,将品果的闲适与内心的细腻情怀相融,耐人回味。
明朝刘熠的《赠古泉上人》:花深竹石迷过客,露冷莲塘问远公。尽日苔阶闲不扫,满园银杏落秋风。
借银杏绘禅院秋景,突显宁静的意境。前两句铺陈禅院的幽深清冷,后两句以“满园银杏落秋风”收尾,无人清扫的苔阶与飘落的银杏叶相映,既写秋之萧瑟,也写禅院的静谧与出尘,藏着诗人对隐逸生活的向往。
明朝吴宽的《谢济之送银杏》:错落朱提数百枚,洞庭秋色满盘堆。霜余乱摘连柑子,雪里同煨有芋魁。不用盛囊书复写,料非钻核意无猜。却愁佳惠终难继,乞与山中几树栽。
围绕“赠银杏”,抒发感恩与喜爱之情。开篇写银杏果实饱满、满盘秋意,接着描绘“霜后摘”“雪里煨”的食用乐趣,后两句既赞银杏无需“钻核”的淳朴,又以“乞与山中几树栽”,表达对这份馈赠的珍视,满是生活气息与真挚情谊。
林散之的《重游惠济寺观银杏二首·其一》:破庙重来已不识,僧容佛貌共支离。丰碑久失神仙字,大树犹存虫蛀皮。风雨九朝年代改,峰峦几处性情宜。不堪陈迹寻今古,唯物唯心各一时。
借古银杏,来抒发今昔之感慨。写重游惠济寺时,庙宇破败、碑文模糊,唯有古银杏虽“虫蛀皮”仍存活,以古树的长寿与世事的变迁对比,暗含对历史沧桑、时光流转的感慨,充满了怀古之思与人生哲理。
看着这一道道金光,看着这一层层落叶,看着这一树树繁华,我真想说,银杏我爱你。
2025.11.13书于东院


更新时间:2025-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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